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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寻找 他送地震女孩的日记回家
05-14 00:00:14 来源:上游新闻·重庆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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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鹏将珍藏十年的邱澄澄的日记本送还给她的父母

5月12日,星期六,母亲节前夕,四川绵竹人朱长秀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礼物是女儿10年前的日记。送“礼”的是重庆退役空降兵赖鹏。女儿已在那场灾难中过世。日记中留下的是她对于大学的向往还有17岁花季的美好记忆。

十年前,这本日记被参加抗震救灾的赖鹏无意中捡到。十年后,赖鹏奔波300余公里,将它交到了女孩母亲的手中。他希望,日记里记下的温暖和美好,能够给母亲带来一丝温暖和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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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鹏擦拭邱澄澄的墓碑

特殊的礼物

女儿十年前的日记本

5月12日,四川省绵竹市市区,市民邱先发朱长秀夫妇的家里来了很多人。有朱长秀的姐姐、弟弟和亲戚朋友,还有当地政府工作人员,大家一起见证这个家庭的重要时刻:女儿邱澄澄的日记回家。

上午11点过,经过300多公里的跋涉,此前只在电话里联系过的退役空降兵赖鹏到了。

赖鹏把日记裱在一个笔记本里,装在礼盒内。礼盒里,除了邱澄澄的日记,还有她心仪的四川大学校徽、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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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日记的礼盒中还有邱澄澄向往的四川大学校徽和赖鹏的空降兵肩章。

在亲友见证下,赖鹏将这份特殊的礼物送到朱长秀、邱先发的手中。平时善于表达的朱长秀哽咽了,她说了一句“感谢”,就哭出声来了。

丈夫邱先发说出了她想说的话:“这种心情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们会永远记住这份情义。”夫妻俩握住赖鹏的手不愿松开。他们感谢赖鹏作为军人对灾区的救援和帮助,也感谢赖鹏为他们保存了这样一份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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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鹏和邱澄澄父母一起翻检邱澄澄的日记

赖鹏说,归还日记,不仅是军人的职责所在,更是一种人之常情,子女与父母之间那份真情与真心,会永存于每个人的记忆里。

在归还日记以前,他也有过这样或那样的顾虑,担心会打扰别人的生活和情绪,为此还咨询过心理专家。

日记回家,女孩的一些美好记忆留存其上,以另外一种方式给父母以慰藉。赖鹏说,他那搁浅了十年的愿望,现今以这样的方式告一段落。他祈祷过无数次,希望邱澄澄还活着,如今的结局让他悲伤,但他更希望“日记回家”能给家人更多温暖。

特殊的记忆

抗震现场,空降兵捡到一本日记

进入绵竹前,赖鹏将妻子的手握了又握。这个地方,有他的特殊记忆,时隔10年,他还是第一次回来,“变化很大,灾后重建搞得很好。”这是他重回绵竹的第一印象,让他感到高兴和欣慰。

2008年5月12日,空降兵某部连夜集结,火速赶往灾区。作为该部的一员,赖鹏跟随部队于5月14日抵达四川绵竹汉旺镇东汽中学,参加救援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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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鹏当年在汉旺镇救灾时的留影

当时,部队官兵每天都处于紧张的工作状态,一天只能休息3小时。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里,赖鹏发现一摞纸散落在废墟上,“仔细一看,上面还有文字,猜测是日记的主人落下的。”

日记本壳上布满了脚印,被丢弃在角落,日记本页也散乱残缺。从内容看,日记的主人是东汽中学高二的女孩儿,应该叫做“邱澄”或者“邱澄澄”。紧张的救援工作持续进行,赖鹏无法去寻找日记本的主人,只能暂时代为保管。

“我也有写日记的习惯,当时在救援的空隙,我也写了一些日记。”入伍前,赖鹏是一名对外汉语专业的大学生,保留学籍参军。为了便于保存,赖鹏把捡到的零碎日记本页贴在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他没有想到,此后的十年,他一直没有机会归还这本日记。

特殊的十年

他独自一人默默寻找

之后,江西人赖鹏服役、退役、读书、工作……现在,赖鹏是重庆市交通行政执法总队的一员,并娶了一个重庆妹儿为妻。

“江西是我的第一故乡,重庆是第二故乡,绵竹是我的第三故乡!”在这边生活十多年,赖鹏已经习惯用重庆话和外界交往。

“捡到之初,我就想,希望有机会找到它的主人,将日记本归还。”赖鹏说,他明白一本日记对于主人的意义。何况,这本日记是从绵竹汉旺东汽中学的废墟里找到的。

这是一个17岁女孩的花季。

日记开始于2007年7月,止于2008年5月9日。日记里提到最多的,就是高中的学习点滴和对未来大学的憧憬。

2007年10月2日,她在日记本上写下对未来的承诺“英语,我一定要搞上去,Yes,I know I can。”“冲——四川大学 等我喔!”

2008年1月14日,记录了对期末考试成绩的不满足,“将来的生活有80%都是由现在造成的”,也偷偷讲述了“我认为男女之间一定有纯洁的友谊。”

2008年3月9日,是一次朋友之间的专业对谈,“今天,我和王丽谈了有关专业的东西,我真的发现竞争太激烈,只有不断夯实基础,才有胜利的机会。加油!”

2008年4月12日,苦恼于什么是真正的朋友,“真的真的好诚心的想交你成为我的多好friend,不管怎样,到大学,都还联系,直到永远。”

2008年4月14日,与闺蜜之间的秘密分享,“荔枝,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邱澄澄一定要考大学!我们一起考大学,Go, Go,加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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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澄澄的日记

十年间,赖鹏搬过好几次家,这本日记像宝贝一样一直跟着他。“归还日记”这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头: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把日记本交还回去。

赖鹏一直在网上关注地震方面的报道,看里面的寻人启事,遇难者的名字,但都没有看到这个烂熟于心的名字“邱澄澄”。他怀有一丝侥幸:女孩或许还活着。

日记本里的故事、一个一个鲜活的名字,一直在赖鹏的脑海里盘旋,每年5月,赖鹏都要拿出日记看看,陷入沉思。

十年间,关于是否应该寻找、如何归还、是否对主人及家属造成影响等问题,赖鹏咨询过心理专家,专家对“日记回家”持肯定态度,“这是一种很暖的东西,对所有人都是一种治愈。”

尽管如此,赖鹏还是小心翼翼地继续寻找,他的内心有过无数次思想斗争,希望自己的寻找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或许已经考上了梦想中的大学,顺利毕业了?也许已经组建家庭结婚生子了?

赖鹏曾想过回到汉旺镇找她,又怕打扰到邱澄澄平静的生活和情绪,让他更害怕的,也许要面对一个可能存在的悲剧。

特殊的寻找

当地媒体帮助日记回家

2018年5月4日,赖鹏终于决定找四川当地媒体帮助寻人。他说;“希望日记中的所有人都一切安好,如果会打扰到当事人及亲属好友的生活,那就请不要寻找了。”

从开始寻找日记主人的那一天开始,赖鹏也开始在这本日记上记下了自己的心情:“10年了,最终我还是决定,将日记送还给你,毕竟那里面有属于你的记忆。”(2018年5月2日);

“我感觉很快就能找到你。你现在过得好吗?日记中的人都安好吗?此时的我脸上很平静,其实内心是忐忑的,焦虑的,煎熬的。”(2018年5月4日)

在当地媒体的帮助下,记者辗转找到了邱澄澄的老师和父母,获悉了一个让人遗憾的结果:邱澄澄在地震中遇难,永远离开了深爱着她的父母。

知道这个消息的当天,赖鹏是这样记录的:“经过2天漫长的等待,实在忍不住内心的煎熬,我还是主动向王老师咨询了寻找你的进展。然而,得到却是一个难以面对的噩耗——你已经离开了我们10年了。这10年来,我一直不想、不敢面对的结果还是来了。你离世的消息是让我无法接受的,这结果太让人痛苦了,看着记者发来的确认你遇难的信息,我情绪崩溃,眼睛也模糊了,呼口气都感觉很重,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太残酷了。”(2018年5月7日)

“ 昨夜,没睡着,精神恍惚,都不知道如何将日记记录下去了,写对了开头,却由不得自己写对结局……

当我问到阿姨和叔叔的近况时,阿姨说她和叔叔已经慢慢走出来了,此时我的内心才少许舒缓了一些。阿姨说你的日记对于她们很珍贵,我想是时候把日记交由阿姨保管了,这也是日记最好的归宿,我想你会同意的,日记要回家了,澄澄。”(2018年5月8日)

特殊的情缘

日记回家,他们成了新的亲人 

邱澄澄是邱先发朱长秀夫妇唯一的女儿。十年过去了,这个家庭依然还没有完全走出丧失爱女的伤痛,如今已年届五旬的他们也没有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夫妻俩告诉记者,2008年朱长秀在经营服装店,邱先发在跑货车生意,女儿就读于绵竹市汉旺镇东汽中学高二文科班,正在准备艺考。

邱澄澄一直是邱家人的骄傲,她的成绩优异,排在年级第19名,班上第2名。朱长秀对女儿最深刻的回忆停留在2008年的五一假期:2008年5月1日,邱澄澄和三名同学一起去往成都,参观了她们梦想中的四川大学。

看着邱澄澄日记里稚嫩又懂事的话语,朱长秀再次向赖鹏表达了感谢之情,“这本日记虽然不值钱,但它是一颗心,是我女儿留给我们的最后礼物,千金易得情义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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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女儿的日记,朱长秀激动地泣不成声

十年前的日记终于找到了主人家,赖鹏也终于了自己的心愿。

在“日记回家”的两天里,赖鹏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感受:“阿姨说,他们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曾经在这个世界来过、开心过、难受过、拥有过、失去过、努力过、拼搏过;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川人坚强、国人大爱;想让更多人知道人民军队爱人民,人民也爱子弟兵。我尊重阿姨、叔叔的选择,我想你也会同意吧。”(2018年5月10日)

“上午8时17分,重庆到德阳的高铁,送你的日记要回家。澄澄,我还欠你一个“对不起”,10年前的今天,没能及时救到你是我此生的一个遗憾。”(2018年5月12日日记)

5月12日,赖鹏在最后一篇日记画上了句号。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邱家人和赖鹏因此结下了特殊的情缘,双方约定,一定要多多走动。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张旭 四川绵竹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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