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献何须有所回报 ——“追记巴南好干部李永波”（中篇）
已远去天堂的李永波，其实好留恋人世间。他想跟家人和棋盘村的群众说：我想陪着你们走，但已经没有来生！
是的，已经没有来生。他说好了跟前妻复婚，却在前一天倒下；说好了带孩子出去游玩，却迟迟未能成行；说好了带领村民们共同致富，却一去不返，留下永远不能兑现的承诺！人生在世，他奉献了生命。壮年离世，他留下了精神，还留下了身体，捐献的5处器官正在陌生人生命里延续……
一个今生错过的约定
住院期间，李永波急着出院，除了想回去处理工作，他还要赶一个日子：4月23日。此前他已和前妻古宗群商量好了，这一天他们要去办复婚手续。
复婚是李永波心头惦记了好几年的事情。长期以来，无论是工作日还是周末，有时凌晨四五点钟，工作上的电话就来了。而且长年“天不黑不进门、天不亮就出门”的工作状态，让古宗群难以忍受，两人于2013年离婚。
这些年来，李永波一直对古宗群心怀愧疚，并念念不忘想要补偿。终于在去年底，古宗群同意复婚。
病床上的李永波生怕误了23日的约定。谁知在22日，本来已经可以下地行走的他再次倒床不起，今生永远与古宗群错过了！
“李哥哥走了，就差那一天！”古宗群嚎啕大哭。15年来，古宗群一直唤李永波“李哥哥”。
结婚证没捧来，古宗群却捧着一双没有人穿的新皮鞋哭开了——4月16日，古宗群悄悄托人在朝天门批发市场买了一双160元的棕色皮鞋，她想李永波出院后穿着新鞋去办复婚手续，谁知这个她依靠了10多年，口口声声唤了10多年的“李哥哥”失言了！
住院那段时间，古宗群好不容易把李永波“哄”好了：趁出院休养期间，一家老小去新疆旅游几天。可接了几个电话后，李永波变卦了：让古宗群带着家人去就行了，他要回公路办，他要回棋盘村——有好大一堆事情等着他！
这样的失言，古宗群早就习惯了。离婚前，常常是李永波主动打电话说晚上要回来一起吃饭，可一会儿一个“要加班整理资料”的电话，他就失言了；常常是商量好了周末带孩子去市区玩，可因为临时要去公路现场踏勘，他又失言了……
“他答应我们的事情，经常说了就‘挂起’，但工作上的事情，他个个都记得！”古宗群说。
李永波心里装着一幅地图——全镇14个村，哪里群众硬化公路的呼声最高；全镇300多公里泥结石路，哪里需要整修，他都一清二楚。
尽管群众利益在李永波心中如此重要，但李永波也有对群众“失言”的时候。
刚到棋盘村时，七、八、九、十4个社不通路，李永波就挨家逐户做动员工作，发动大家出资出劳修建公路，并拍着胸脯承诺：路修好了，他要带领大家发展果蔬产业，一起致富！
一份未能念成的悼词
“这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棋盘村早年曾任过村干部的73岁老党员李周鸣得知李永波去世的消息，立即哽咽了。李周鸣说，连通4个社的公路，解决了大家几十年想干都不成的大好事大实事。
“他说干就干。2017年5月29日动工，6月18日通车。”公路开工和竣工时间，李周鸣记得清清楚楚，“他真是个务实的人，你找他任何事情他不推，他先听意见先看现场再表态。”
李永波去世当晚，李周鸣顾不上吃饭，也顾不上多年坚持准点收看的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3个多小时里两易其稿，以一名50多年党龄老党员深切的致敬之情，写了一份悼词。但整个晚上他仍然难以入眠，第二天一早起床，又重新写了一份。
李永波追悼会那天，李周鸣向村委会请求，拖着老迈之躯跟村干部前往龙洲湾街道百节社区老街，去看了李永波最后一眼。不过因身体原因他提前返回，没能在追悼会上亲口念出这份悼词，成为他最大的遗憾。
“希望安澜镇党委培养更多李永波式的好干部……”李周鸣在悼词中这样写道。去年春节时，好多在外在打工的人专程把车开回来感受新公路，那个热闹劲儿是村里“盘古开天从未有过”的。老人回忆这个场景时唏嘘不已：可惜啊，可惜他人都不在了……
但路修通了，村民们种的菜卖出去了，鸡鸭商贩也上门收购来了，人们欢腾之余回头才发现——当初那个拍着胸脯作过承诺的人呢？
很多承诺来不及兑现，是因为人生太匆忙。但已经兑现的承诺，却在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李永波在公路办短短两年，安澜镇公路硬化里程延伸实施到了138公里。2017年，安澜镇被评为“重庆市农村公路养护示范镇”，全市的农村公路建设现场会也选在安澜召开。
这138公里硬化路的每一个走向，每个弯每道拐都是李永波在现场踏勘出来。但每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他给予工作的多，留给家人的必然就少。两年里，李永波一次次把承诺给家人的时间，“挪用”到了公路建设现场，促成了安澜农村公路建设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即便回到家里，李永波的家庭时光也常常被“挪用”。李永波69岁的老母亲周德芳说，他经常一开门裤腿是泥，鞋子也是泥，“还在门口磕泥巴，电话就来了，他就在客厅走来走去接电话，有时一接就是一两个钟头！”
“他哪有那么多事情啊！”老人至今都不明白。但作为一名了解更深爱着儿子的母亲，她从不干涉也不过问，她知道儿子做的都是对的！
李永波还“挪用”自己的时间。他从2014年在驾校缴费报名直到过期，只去上过一次课。“我们家底子薄，负担又重，他平时很心痛钱，但2000多块钱就这样浪费了！”周德芳说。
一种“两手空空”的离去
“他太累了！”镇财政所工作人员谭佳说，她经常在下班返城的公交车上碰到李永波。跟其他人不一样，李永波聊的总是工作上的事情，有时还难免自言自语：事情太多了，怎么总做不完呢？谭佳说，他不是在抱怨，而是一种不经意的流露，“感觉他总是没有下班的状态”。
副镇长李渊是李永波的分管领导。他说，城环办涉及环保、危房改造、宅基地复垦等等，事项非常繁杂。公路办作为城环办单列出来的业务部门，更是重中之重：基础最薄弱，因而任务最繁重，群众呼声最强烈，自然工作压力最大。
这两年，安澜镇往往是多个公路建设项目同时施工，李永波则每天在多个工地之间回来奔波。公路办原有4人，后来调走一个，辞职一个，工作任务不减，人员却减少了一半。尽管如此，每个项目从设计、评审、立项、招投标到施工的所有环节和细节他务必亲历亲为，连文件都自己起草。因而李永波给大家最深的印象就是“加班时间很多”。
李永波把宝贵的生命，奉献给了走不完的工作岗位。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离去的时候，还把带着余温的身体奉献给了活着的人。
李永波在重症监护室第一次醒过来时，似乎有种不良预感。在半小时的探视时间里，他赶紧向古宗群交待了三件事：第一，帮他为69岁的老母亲养老送终；第二，今后家庭再困难，也要让孩子接受教育；第三，“他是党员，如果活不下去了，就把身上有用的器官捐了，让别人活”。
古宗群大把抹泪，一言不发。
李永波去世后，家人遵照他的遗愿捐献了5处器官。李永波成为我市首位在职党员干部、全国首位驻村党员干部器官捐献者，当整个社会舆论都在为这名农村基层干部能拥有这样的崇高精神而感动时，古宗群却很平静。
就是在李永波作出捐献器官的遗嘱那一刻，古宗群也没感到太大意外。早在前些年，李永波看到类似的电视新闻时就表达过，人死了火化太浪费了，把器官捐献出来还对社会有用。
“他就是个这样的人！”古宗群说。
奉献了生命，还要奉献身体；留下了精神，还留下了身体——李永波真正“两手空空”而去。其实，远在天堂的李永波好留念人世间。他想对一家老小和棋盘村的群众说：我想陪着你们走，但已经没有来生！
李永波是党员，是一名无神论者，他当然知道没有来生。不过足以令他欣慰的是，从他脚下蹚出的“连心路”“民心路”“希望路”还在延伸；他的1个肝脏、2个肾脏、2只角膜，还在5个陌生人的生命里延续……
记者 颜明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