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深阅读丨女大学生甘愿陪伴“老小孩”不敢对父母说现在工作
△王丹扶老人站起来。
△3月30日，重医一院青杠老年护养中心，养老护理员周洁教老人如何使用拐棍。
21岁，是人生最好的年华。21岁时，王丹成了一名养老护理员。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照顾失能失智的老人，给他们洗脸梳头、喂饭、做康复训练；老人夜里睡不好，她一晚上要爬起来十几次；端屎端尿，更是常有的事情……
而更多的时候，老人根本记不起她的名字，也没法跟她说话，王丹就一个人说着、笑着、陪伴着……这样的陪伴，已经两年！
近期，一篇“最差人的岗位——养老护理员”的帖子火爆网络，我国养老护理人员缺口达1000万。而重庆的老年人口已达到704万，养老护理员缺口高达1.5万。
故事
帮老人梳头洗澡 她不敢对家人说
在重医一院青杠老年护养中心，王丹的一天从忙碌的早交班开始。
87岁的赖婆婆是一位失能老人，有轻度失智，也是王丹的“干妈”。为了唤回老人的记忆，王丹每次见到她，都会笑着问“赖婆婆，我是谁呀？”问得多了，老人还真记住了眼前这个爱笑的姑娘。
前几天，赖婆婆腹泻弄湿了裤子，怕她着凉，王丹端着饭碗就赶去了，清理粪便、清洗身体……她用手拉着赖婆婆的手、用脸贴着她的脸，把老人哄上了床。临走前，赖婆婆突然对着王丹说：“只有自己的女儿，才会对我这么好！你做我的干女儿吧！”
王丹答应了。“你会把干妈的事告诉你爸妈吗？”赖婆婆很在意，一直等着姑娘回话。事实上，王丹不敢将这些告诉远在浙江的爸妈！
今年23岁的王丹，毕业于重庆城市管理学院老年服务与管理专业。当初选择这个专业，王丹说“完全是一腔热血”，“人口老龄化”、“护理员巨大缺口”……无不显示着这个“朝阳行业”的巨大前景。
但来了之后才发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班上7个来实习的同学，最后留下来两个，王丹是其中之一。养老护理员是一个重体力活，从早到晚的照顾，需要体力和精力的高度集中；特别是失能失智老人，他可能没法和你交流，他可能会从床上翻下来……需要护理员更多的耐心、关心、责任，以及专业系统的照顾。
“我也会想，为什么会做这个工作？难道要一辈子呆在这里？”王丹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家人、朋友，因为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养老护理员就是一个伺候人的“保姆”。可真到了休息日，离开老人，王丹又会情不自禁想起他们！
现状
养老护理员＝保姆？ 专业价值不应被忽视
“有的养老护理员不敢给家里人说，因为家里人会说‘你怎么能去伺候别人呢’？”重医一院青杠老年护养中心医护办主任喻秀丽感慨，养老护理员今天的现状，让她想起了当年的护士。
“我就是护士出身，最早做护士的时候，别人问，在医院上班你做什么？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干护士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可以坦坦荡荡、甚至骄傲地说“我是护士”。
喻秀丽认为，这就是社会的认同！要提高养老护理员的社会地位，首先是政府、社会、媒体等，应给予养老护理员高度的认同和尊重，而不是让他们看别人异样的眼光。另一方面，他们工作的专业价值不应被忽视！
86岁的吴婆婆在双腿膝关节退行性病变后，住进了重医一院青杠老年护养中心。一件事让吴婆婆的家人印象深刻。
因为患有轻度阿尔茨海默症，吴婆婆总是在“找东西”，有时候家里人难免抱怨。一天凌晨，当吴婆婆又开始“找东西”时，90后养老护理员周洁却抱住吴婆婆问：“吴婆婆，你在找啥子，我们一起找嘛！”
吴婆婆寻找的那件绿色的针织衫，也许并不存在，她寻找的或许是一段已经丢失的记忆。
一起寻找一阵后，吴婆婆开朗起来，不再烦躁，不再焦虑，还笑嘻嘻地喊了周洁一声“么儿”，两人约好明天想一下再继续找。可第二天周洁找到吴婆婆时，她早已经忘了。
“好多人住进养老机构后，才意识到养老护理员工作的专业性。他们开始知道，我们也是大学生，我们也受过专业的培训，然后开始接纳，开始尊重。”周洁说，对于养老护理员来说，前方有一个希望，他们就有了努力的方向！
问题
中国正快速进入老年社会 人才短缺制约养老业发展
而这个希望，有被社会的尊重和认同，也有与劳动对等的工资收入，更有能看到前景的职业走向……
记者调查发现，目前，重庆养老护理员主要由两类人群组成：一类是四五十岁的阿姨护理员，一类是相关专业毕业、有学历的养老护理员。在收入方面，分自理老人和失能失智老人护理，月收入分别在2000—3500元、3000—5000元，部分机构养老护理员收入甚至不足2000元。
大部分养老机构不提供“五险”。于是，年轻人不愿意来，来了也待不长久。
而另一方面，我国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步入老年社会。
有数据显示，到2015年底，我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2.22亿，失能、失独、高龄、空巢、贫困的老龄人口超过4000万。按国际公认的3位失能老人配备1名护理人员的标准，我国养老护理人员缺口千万。
在重庆，老年人口达704万，失能、半失能老人超过54万，城市空巢老人家庭有65万户，农村留守老人家庭有61万户。而专业养老服务人才短缺，重庆有1.5万养老护理员缺口。
养老服务人才队伍短缺仍然是养老服务业发展的瓶颈。
“目前的问题是，年轻人毕业后不愿意从事养老服务，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喻秀丽说，对比医院的护士，有初级护士，初级护师，主管护师，副主任护师，主任护师等相应的等级，工资福利是与等级挂钩的。那么，专业养老护理员也应该建立相应的职称体系。
在重医一院青杠老年护养中心，正在做这样的尝试。
“对于四五十岁的阿姨护理员，我们通过考核，给予他们初级、中级和高级护理员的资格和待遇；而对于有学历的养老护理员，我们把他们称为‘介护士’，以此分为介护士、介护师、主管介护师、高级介护师，并纳入专业考核，和待遇挂钩。”喻秀丽介绍，更为重要的是，以此为平台，优秀的养老护理员还将承担各项管理和教学的任务，发挥自己的价值。
未来
市民政推系列措施 新增1万名护理人员
喻秀丽介绍，此前，重医一院青杠老年护养中心“分层继续教育培训”已经开展起来。2012年—2017年，共进行岗前培训373人，通过分层继续教育培训，培训养老护理员4550人次、介护士638人次，一次又一次培训的背后，养老护理员技能、素养得到加强。
针对养老护理员“用工难”这一普遍难题，重庆民政部门也在积极行动。采取发展专业教育、强化职业培训、完善薪酬和奖励制度等措施，力争到2020年，在全市新增1万名养老服务一线的护理人才，培育1000名优秀的养老服务管理人才，满足养老服务业的人力资源需求。
重庆市民政局提出了新时代养老服务工作“1333”工作方略。即打造三大平台，分别为养老服务大数据平台、行业自律平台、完善政府监管平台；构建三大体系，分别为建设公办养老机构市场化改革体系，构建医养联盟营运体系，构建社区居家养老服务连锁体系。按照“十三五”规划，到2020年，社区养老服务中心（站）要覆盖全市80%的城市社区和60%的农村社区。
在市场这一就业风向标的指引下，今年，重庆5所技工学校新增养老相关专业。分别是：重庆五一高级技工学校新增护理（养老）专业，重庆市商务高级技工学校新增健康服务与管理专业，南桐矿业有限责任公司技工学校新增老年服务与管理专业，重庆市机电工程技工学校新增护理（养老）晋级专业，重庆市联合技工学校新增护理（养老）专业。
当银发潮来袭，一系列举措，让更多从业者和老人看到曙光。（文中老人均为化名）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顾小娟 摄影 李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