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余光中《乡愁》
一首《乡愁》,享誉华人世界,我们大多从课本中认识它。短短的句子,淡淡的笔触,却把人生不同段落那入骨的乡愁描摹得淋漓尽致。
余光中一生迁徙奔波,与亲人聚散离合。1971年,20多年没有回过大陆的他思乡情切,在台北写下了这首《乡愁》。诗的开头,那枚邮票所寄托的思念,正是他少时的“故乡”——重庆。
余光中生于南京,9岁时因战乱逃离故乡,母亲带着年幼的他辗转避难,最终落脚于原重庆江北县“悦来场”,一家人住进了镇外一座“朱家祠堂”。第二年,他就去了位于“悦来场”的南京青年会中学寄宿。
学校离家有10多里山路,回家时间少,余光中常常只能与母亲通信。那一枚连接着他和母亲的邮票,成为他成年以后对重庆的牵挂。
17岁时,在重庆生活了近8年的余光中乘船往东,经由三峡离开重庆,最终抵达南京。这一别,便是整整60年。
余老曾说,自己一半的才气是嘉陵江水滋润的。而回重庆的念头,也一直深埋于心中。
“但愿下次有缘回川,能重游悦来场那古镇,来江边的沙滩寻找,有无那黑发少年草鞋的痕迹……”——余光中散文《思蜀》
1993年2月,余光中致信流沙河,曾在信中提到向往五月间“归蜀探望”,并在信末附上一首《嘉陵江水》。
“是朝天门水天挥别的渡口
一切樯橹都从此东去
……
一个抗战的少年,圆颅乌发
就那样走下了码头,走上甲板
走向下江,走向海外,走向
西望思归的壮年中年啊暮年”
——余光中《嘉陵江水》
1945年,17岁的余光中回南京继续求学,乘船经三峡离开重庆。写作这首《嘉陵江水》时,已过甲子之年,但从朝天门码头走向“下江”的情景,犹似历历在目。然而,“回蜀”这一乡愁,直到他离开重庆的60年后才得以慰藉。自称“重庆崽儿”的余光中,在2005年回到“悦来场”,那一年,他已77岁。走时,他带走悦来古镇的一片青瓦,说要永远珍藏。
一首《乡愁》,吟唱出多少游子对故乡的悠远思念。而今,它已成为绝响。2017年12月14日,余光中在高雄病逝,享年89岁。
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
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
……
从前,一个中国的青年曾经
在冰冻的密西根向西了望,
想望透黑夜看中国的黎明,
用十七年未餍中国的眼睛,
饕餮地图,从西湖到太湖,
到多鹧鸪的重庆,代替回乡。
——余光中《当我死时》
原标题:余光中的乡愁 在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