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猪蹄煨在鼎锅里
文/刘云霞
我家的鼎锅很有些年头了。父亲说我出生前就有了,是他分家另立门户时的家当。它浑身圆滚滚黑黢黢的,有长长的两根提绳,是扎实的铁丝做成的,用老丝瓜瓤擦洗粗糙的内壁时,能听得到带劲儿的滋滋声。父亲喜欢用它煨腊肉皮、腊猪蹄、腊排骨。
物质匮乏的年月,一头年猪一户人家要吃整整一年。尤其是用鼎锅煨腊猪蹄吃简直就像过节。泡桐树开花浸谷种,三月清明忙插秧。往冬水田里撒下种子,便种下一季的希望。之后,总能找得到一个闲适的空当,父亲望着灶壁上被柴火熏得黑乎乎的猪蹄说:“煨只猪蹄来吃吧。”弟弟会兴奋得在地上翻筋斗,我也想着煨猪蹄的味道流口水。
煨腊猪蹄的工序很繁杂的,从作出决定到吃进肚子至少要等一天一夜。
早上,父亲爬上木梯从灶台一旁的墙壁上把腊猪蹄取下一只来,做早饭时用火钳夹住放在灶膛里用明火烧,直烧得黄澄澄的,裂开一道道口子了,然后放进潲水缸里,随着“呲”的一声,水上立即飘起一缕黄白色的油烟。
早饭过后,父亲吩咐我:“去接你的爷爷和婆婆来吃猪蹄吧。”
我就拉着弟弟,唤着家里那条大黄狗沿着蜿蜒起伏的山路飞也似地跑。接到讯息的祖母,会赶紧张罗完家务事,像要参加什么郑重的仪式一样,换上干净的衣衫,别上闪闪的银簪,和祖父一起神采奕奕地带领着我们返回家里。一路上,碰见大叔大婶的,忍不住要说:“大儿和媳妇请我们吃猪蹄啦。”
晚饭过后,在一家老小的快活谈笑中,母亲把猪蹄从潲水缸里捞起,用刀小心刮着,用丝瓜瓤仔细擦洗干净,不砍断也不切开,一整只猪蹄直接放锑锅里,再盛上水、加入生姜、花椒等作料,加柴烧沸以后,锑锅端出灶膛,再倒进清洗得干干净净的鼎锅里,盖上锅盖。接着,把结实耐烧的树根砍成小块儿,在灶膛里垒成一个小柴堆,把鼎锅落入灶膛搁放在柴堆上慢慢地熬。这最后一道工序往往是由父亲来做。他提着提绳,小心翼翼地把鼎锅落进灶膛里,再用双手扶着鼎锅摇一摇,看看有没有放平。然后,一大家子聊着家常,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二天早上,我们全家准保会在满屋扑鼻的腊香中醒来。嚼着软软糯糯的腊猪蹄肉,喝着热腾腾、香喷喷的腊猪蹄汤,满满的幸福从心田里溢出来,与家门外冬水田里探头疯长的秧苗一起,苍翠一片。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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