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缙云 > 正文
缙云丨彭洪江:浅唱一支村庄的牧歌
2025-12-21 06:31:59 来源:上游新闻

浅唱一支村庄的牧歌

文/彭洪江

村庄,一个带着炊烟的暖词,像牧歌,在入画、问古、寻根以及化鱼中,忽远,忽近……

——题记

入画:余晖绣出的村庄

走过篱笆外蜿蜒曲折的土路,眼前豁然开朗——田野、土坡、村庄皆披上余晖,安然地舒展在画笺之上,无需任何修饰,便已是山野间最灵动的画卷。‌

不远处的田野铺展着青青的禾苗。霞光为它们涂抹上五彩斑斓的色块,还慷慨地送上一个温暖的拥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禾苗先是一惊,继而粲然一笑,随即又被晚风轻搂细腰,跳起了欢快的舞蹈。田埂上的节节草,斜斜复笔挺。依附它而生的牵牛花,却有些萎靡不振,白色的花瓣蜷缩成条。只有躲在草叶之下的那朵花,没有缩胚,脸颊上的笑容饱满如月,白皙的脸庞,连有多少根筋脉都知道。

沙土里,一个个玉米,在茎秆的腰间露出金黄的肚皮,晚风一挠,它们就哈哈大笑。沙沙的响声,一半是叶的摩擦交接,一半是笑的功劳。横着的二三笔,是一溜溜狭长的耕地。余晖已淡薄,农人正勤耕。我看见,一个身形微驼的老者,正在给白菜浇水。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叶与叶唱响的曲子。老者放在树下的背篓也是不空的,塞满了余晖,可以用它向土地兑换一些美丽的菜心。

一头牛,拖着长绳,从菜地的一头跑了过来。他赶紧扬起手驱赶,嘴里还骂骂咧咧,道:白菜还没被你吃完?再来偷吃,就宰了你!然后,踉踉跄跄地跑过去俯身牵绳,怎料,牛一拉,他一个趔趄,差点儿啃到一口泥。余晖急在眼里,连忙帮他一使劲,牛绳稳住了——他牵着牛,牛牵着余晖。

近边的村庄,可不只在画笺里,更像是一件完整的绣品:高树掩映下的房屋是隐蔽的针脚,虽看不分明,但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却在一针一针地绣着,手法歪歪扭扭,无所谓,只要经过南瓜藤、丝瓜藤以及竹篱笆的矫正,一幅美好的乡村图应运而生。那一声牛哞、一声鸡鸣、一声犬吠,不知道绣在哪里,就随意地点缀吧,位置藏在炊烟翻飞的手心……

走着。赏着。循一缕炊烟而去,不知何时,我竟成了这绣品中的一个针脚。与归巢的鸟儿,以及天空中的一抹晚霞无异。殊不知,我也在用目光绣着村庄,于摊开的心布上,将自己一针一线地绣进去……

问古:我的古屋,你的乡村

追着一只鸟儿,看累了,歇在林中的小路上,不经意的一瞥,一座古屋,木制的房,赫然在目,像青绿之中掉进一团黛黑。

古屋很别致,横在山脚,头枕青山,身卧河滨,与枞树为伴,与草木为亲。它的目光盈满了掐得出水的翠绿。它的寸心充满了泥土的气息。它与不远处鳞次栉比的砖瓦房相比,显得离群索居,好似一只孤单的大雁,远离雁阵。

的确,它与砖瓦房有截然不同的风姿。已至下午,砖瓦房的袅袅炊烟从玻璃上的小孔中透出,漫开,升腾。它却将草木之烟聚集在烟囱里,然后,由烟囱顶部的瓦片一缕一缕地拔出,堆放在树梢,成云;搁置在花眉,成粉。

通向砖瓦房的路面铺着水泥,平平整整。几团宿水,在路面画着造型别致的花朵,像菡萏,像玉兰,像玫瑰。就连穿过路面的一二条自来水管,也静默地画着树枝,即便线条繁复,但却少了几分灵气。

从古屋吐出的小路,铺满了石子,像泥土中缀着星。一块大青石板架在水沟上方,拱起的脊背保证路面不断层。小路,隐隐约约地向着树林而去。

说到隐隐约约,的确有意思——上午,主人才将路面的烂枝枯叶扫得干干净净,路面成型,绕树延伸。可一到下午,烂枝枯叶又重回路面,堆成堆,在这里,在那里。大大小小的鸡,还在不知疲倦地扒土,修建它们伟大的工程。每每看到这些,一声吱嘎的门响后,紧跟着一块木柴飞了出去。路面上的鸡群乱飞乱窜,屋檐下是主人的骂骂咧咧。

屋顶是砖瓦房最美的装点,盖着的琉璃瓦,一顺儿朝下。一道道瓦楞搁浅着阳光的日子;一条条瓦槽记录着雨水的印记。但现在,它们却无迹可寻。相对而言,古屋的屋顶则是一部深刻的历史。阳光、雨水不仅仅是瓦片的注脚,更将上百年的光阴写进了黛黑的瓦片里,化成一个个坚守的故事。作为执笔者的青苔,正伏在沟沿上,静等一缕炊烟去审阅。

一时间,我的心与古屋更接近了。但现实之中,我却正看见古屋逐渐倒塌,仅留下几根泡水的立柱和一堆生草的瓦砾。消失,马不停蹄,如烟落笔,我的古屋,你的乡村。

寻根:父亲那颗生长在泥土中的心

站在老屋的房顶上,我像极了一个王,检阅着房屋四周的三千棵白菜。每一棵白菜青枝绿叶,精神抖擞,朝来吮露含风,晚来嚼霞吞月,横成排,竖成列,比士兵还士兵。作为训练士兵的头儿——父亲的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他多少指尖日子被锃亮的锄头挖得稀碎,多少菜芽的点点青绿又被他调教得成垄,成帘,成别人眼中的风景。可以说,每一棵小白菜的生长,都融进了父亲的汗水;每一株向上的大白菜,都见证着父亲除草刨石的勤耕。

我只是个坐享其成者。尽管,我不喜欢这个身份,但却十分乐意去菜地溜达一圈。看看哪棵白菜,成色好看,绚烂青绿,遂蹲下身,信手一拔,它便成了装在我背篓中的战利品。游走中,给我印象最深刻的画面是:一个乱石窠。除了石缝间,有少许烂刺以外,一块不毛之地,竟出奇地“现青”——

石头随着泥沟码成一圈,像砌城墙似的。每一块都摆放得极其方正,未见参差不齐的痕迹。杂草被用心地撸在一起,捆成一捆又一捆,像一个个排开的小枕头。枯叶腐木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原先见不到天日的石面,现在拓印着它们的残痕。长长短短,高高低低,哪一道是荆棘的,哪一道是枯木的,看得见,辨得清,活像栅栏的风姿。

这一切的改变,全靠父亲。那个指粘泥土、脚踩砂砾的父亲,那个远离小城、活跃乡村的父亲。

一度闲居小城的父亲,吃穿用度的自留地在超市。自从双手不沾泥土之后,他整天待在家里,一把椅子就能打发一个下午的时光,打一个盹儿就到了残霞收黄昏。

而现在,他又回到了村庄。每每回家,我总会听到邻居说:“你老父亲勤快呀!巴掌大的地方都要种两蔸菜!”父亲听见了他的夸赞,没有言语,倚锄站在地垄上,一半是见到我的欢快,一半是透着白菜疯长的欣喜。眼神中,早已没有了闲居小城的木讷,眉眼皆春。

化鱼:游在村庄里的人

婉转的鸟啼下,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通向初冬的水田。避开间隔在两者之间的那一片树林,尽头的水田,便是山路的终点。再往前走,便是进山的路。可以说,水田似山路与大山的联络站。

乡亲们以田埂为路,小心翼翼地走过,人影便不经意地倒映在水田中,像摇曳的水草,错错落落地闪现。由于田埂常年被踩,部分泥土铸成的路基已经塌陷,甚至有些地方薄如刀片,每每遇到此处,年迈的老人会踮着脚尖,轻力踏过去;小孩则如脱兔般跳跃,承受重力的另一段田埂,往往镌刻着深深的脚印,泥窝不浅。

雨天,泥窝里会蓄满水,酿着一窝窝浑浊。晴天则将阳光倒在里面。夜间有没有发酵月光,我就不得而知了,树林知道却又缄默不言。

现在,田埂上已经没有人来往,被青黄相间的乱草覆盖成了软垫。但围绕田埂蜿蜒的黑色塑料网,依旧清晰可见。那是用来拦鱼的,有鱼养在水田里面。

我走上那一条田埂,反倒不像它寸草不生时走得放心。看似宽大,其实是草在虚张声势。那些草压低身子,往两边奔,给人以宽阔的假象。稍不留神,踩个悬空就掉进了水田里。心里发虚呀!只能在田埂一头,找一根生着野菌的木棍杵在前面。

田水是静寂的,养着一道道山影与树影。水草挺得住,将影子落在脚跟,成一团黑。田里的过冬青已不再泛青,变得灰白,像水泥瓦房的斑驳之色。

我俯下身,拾起一个硬实的泥块,朝田里一扔。仅在一瞬,不知躲藏在哪里的鱼儿受惊,在水中画出一道道浊线。向东,向西,向南,向北。最后,水田竟形成了一个旋转起来的“泥水云”。鱼儿在东躲西藏之后,又回到“泥水云”之下,摇动着它们茫然无措的鱼尾。时间稍久些,泥水逐渐澄清,鱼儿暴露出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一只只圆溜溜的眼睛里,不知还倒进了多少慌乱的成分。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扭头一看,原来,是贺满走来了。如今,这块水田已经营在他的手里。年轻时,他与这块水田相隔得远,身影多穿梭在城市之中。现在的他,年事已高,只能回到农村,再与水田亲近。没想到,那水田依旧以无比宽广的胸怀,接纳了他在繁华都市中无处安身的平凡灵魂。

他站定后,递过一支烟。我连连摆手。他又将那支烟放回烟盒里,聊起了鱼事:

“这鱼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打谷子甩下的稻草,沤烂了,毒死了一些。”他神色凝重,轻叹几声,“好可惜!大条,大条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鱼的长度。

“死了一些,没关系,开春又要生鱼蛋,发展出更多的小鱼!”我尽量安慰。

“大鱼都死了,你们回老屋的次数也就少了!”

我愣住了,没再接过话。于我,看鱼,的确是回老屋的理由。一次。每次。皆是。但我更明白,他的话里活跃着一条鱼,一条游回来的鱼。

顺着他的目光,我也陷入了沉思:

水田有鱼,人就有回家的理由。

人在村子,人何尝不是村子里的鱼,村子就是那块水田。

而今,弯弯曲曲的山路依旧通向荒野。但有足迹踏过的田埂,在树林的见证中,逐渐晕染成美好的乡村图景。鱼儿在水田里成群结队地游过晨昏。贺满伫立在田埂上,仅仅是其中一条,静游在炊烟逐渐散去的乡村……

作者简介:彭洪江,秀山县凤翔小学教师,作品散见各网络平台。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廖异

【免责声明】上游新闻客户端未标有“来源:上游新闻”或“上游新闻LOGO、水印的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稿件均为转载稿。如转载稿涉及版权等问题,请 联系上游
举报
点击进入频道
本周热榜
汽车
教育
家居
楼市
视频
举报内容
低俗色情 广告 标题党 内容重复 有错别字 排版错误 侵权 网络暴力
获取验证码
取消
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