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徐悲鸿随中央大学西迁重庆,这位美术大师与重庆的情缘由此开始。寓居重庆近十年,是他艺术生涯中十分重要的时期。
这期间,徐悲鸿将自己的情感与民族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他不辞辛劳地为抗战筹集资金,成为抗战时期艺术领域的一面旗帜。他坚持探索中国画改良的道路,将西画素描造型和鲜明的色彩特色融入到中国画的笔墨神韵中,对中国画坛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其创作的《巴人汲水图》《愚公移山》等巨制,形成了中国现代美术史上一个高峰,更为后人留下了丰厚的艺术遗产。
▲徐悲鸿
以艺术实现报国之心
寓居重庆时期,徐悲鸿一边忙于教学,一边积极投身抗战宣传。1938年,他取道香港到南洋,往返于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举办个人画展,将卖画所得全部捐献祖国,支援前线抗战。他的学生吴作人撰文记载:“在1939年到1942年之间,徐先生将历次筹赈画展所得都全部捐献,总额将近十万美金。”这在当时是笔巨款。
1942年徐悲鸿回到重庆,在磐溪筹办中国美术学院,聘请张大千、吴作人、张治安、宗其香等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为研究员,开展艺术研究和教育工作,为振兴美术事业和抗日救国鼓与呼。抗战题材为徐悲鸿的创作注入了新的内容。他的创作理念从最初的悲天悯人,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家国情怀,此时的作品更加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和鲜明的民族思想内涵。他用满腔的激情和火热的赤子之心,用以古喻今、借物托志的表现手法,创作了大量弘扬民族精神、宣传爱国情怀的作品,如《愚公移山》《会师东京》《负伤之狮》《哀鸣思战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等杰作。
1939年至1940年,应印度诗人泰戈尔之邀,徐悲鸿赴印度举办画展。其间,他创作了许多作品,《愚公移山》便是此时的代表作。他单为《愚公移山》的创作,就画了几十张素描画稿,先后完成了巨幅设色水墨画《愚公移山》与油画《愚公移山》。1940年4月,徐悲鸿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一月以来将积蕴二十年之《愚公移山》草成,可当得起一伟大之图。”
画作气势宏大,摄人心魄,几个高大健壮、魁梧结实的壮年男子从右至左弧形排开,姿态不一,表情各异,手持开山工具奋力挖土。图中人物顶天立地,占据画面大部分空间,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势,表现了不惧艰难挖山不止的坚定信念,更进一步表达了抗日民众的决心和毅力,以鼓舞民众争取最后的胜利。
▲《愚公移山》
《愚公移山》充分体现了画家将中西方绘画技法相融合的理念,独创了“中西合璧”的写实艺术风格,自当是“伟大之图”。自此,徐悲鸿的艺术思想有了一个新开端,真正做到了艺术为民族大业服务。
《会师东京》作于1943年。时逢抗日战争初露胜利曙光,徐悲鸿欣喜万分,绘制了这幅巨作。图中狮群登上富士山之巅,怒目环视。群山被众狮踏在脚下,空中风云翻卷向远方漫延开去,增加了画面的延伸感和厚重感。整个画面气势磅礴,宏大开阔,蕴涵着即将喷薄而出的强大力量。他在图中题跋写道:“虽未免言之过早,且喜其终须实现也。”信心表露无遗。
1941年秋季第二次长沙会战,中方一度失利,长沙为日寇所占。正在马来西亚槟榔屿办艺展募捐的徐悲鸿,听闻此事心急如焚,连夜画出《奔马图》。
画面中,一匹马疾风般奔腾而来,马的角度几乎接近全正面,这是一种极难把握的视角。奔马骨骼坚韧,健壮有力,神采奕奕,正气傲然,鲜明地印证了徐悲鸿的座右铭:“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他在画上写道:“辛巳八月十日,第二次长沙会战,忧心如焚,或者仍有前次之结果也,企予望之。悲鸿时客梹城。”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同样是徐悲鸿抗战时期的代表作之一。《诗经•郑风•风雨》是一首爱情诗,诗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徐悲鸿借“风雨鸡鸣”之意,画了一只站于危岩引颈长鸣的雄鸡,背景作暗灰色处理,形成了满构图。晦暗的天空,被风吹乱的竹子,暗喻国难当头;雄鸡高亢的啼鸣穿云破雾,有冲破黑暗的英雄之气,醒目的大红鸡冠,则象征着希望。此画气势雄强,意在唤醒沉睡的中华儿女,为民族解放奋斗不息。
国画《哀鸣思战斗》作于1942年。“哀鸣思战斗,迥立向苍苍”出自杜甫的《秦州杂诗》,诗人借此诗抒发了期盼驰骋沙场、为国立功的情怀。徐悲鸿以此诗为喻,画马抒情,表达了和杜甫同样的报国情怀。徐悲鸿笔下的马,是“哀鸣思战斗,回立向苍天”的骏马;是“秋风万里频回首,认识当年旧战场”的战马;更是催人警醒、扬鞭厮杀的号角,宣扬着驰骋疆场的斗志与雄心,象征着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
徐悲鸿所画马,无不充满灵性,展示了志在千里、拼搏疆场的风骨,亦成为他作品中一个标志性符号。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把生命活成艺术
1939年11月18日,徐悲鸿应泰戈尔之邀,前往印度国际大学讲学,并举办个人画展。在此期间,徐悲鸿与泰戈尔交往甚密,为泰戈尔画了十多幅素描、速写和油画肖像。
中国画《泰戈尔像》是徐悲鸿写生肖像画的扛鼎之作。虽然,画家在画中明显地运用了西方的绘画方法,但呈现出来的仍然是中国传统绘画的神韵。通过对人物面部的淡淡渲染,衬出诗翁的银色须发,把正在凝神静思的神情表现得极为动人。背景以中国传统花鸟画方法处理,画作注重人物的心理刻画,整个画面显出文雅、静寂,文化氛围浓厚。
1940年2月17日,圣雄甘地访问印度国际大学,泰戈尔在家中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并将徐悲鸿介绍给甘地。徐悲鸿拿出速写本,用几分钟时间为甘地画了幅速写,甘地十分高兴。当晚,徐悲鸿写道:“今夜与印度整个灵魂共同生活,深感荣幸。”
徐悲鸿用中国画白描的技法,细致地描绘甘地的面部,用遒劲有力的线条,简单地勾出身体的形态,虽简洁却彰显力度,甘地整个身体如岩石般坚韧。
《巴人汲水图》是1937年徐悲鸿到重庆不久创作的。作品真实的记录了苦难岁月中重庆人民的生活状况,是徐悲鸿与重庆关系最为紧密的画作。同时,也是徐悲鸿现实主义画作的高峰,被誉为“五百年来罕见之作”。
廖静文在《徐悲鸿一生》一书中记录了丈夫创作《巴人汲水图》的过程。她回忆道:
悲鸿一到重庆,就发现这个依山而筑的城市,房屋层层上升,街道也是上上下下的斜坡,有层层而上的石梯。在他住的沙坪坝,常常看见许多人用双肩挑水,爬越百丈以上的阶梯,将一担水送上岸来。这种极为艰苦的劳动,深深触动着艺术家的同情心。悲鸿经过长时间的仔细观察,创作了国画《巴人汲水》。在这幅长二百九十五厘米、宽六十三点五厘米的画面上,悲鸿深情的描绘了劳动人民的艰辛。他还在画面题写了一首诗:“忍看巴人惯担挑,汲登百丈路迢迢。盘中粒粒皆辛苦,辛苦还添血汗熬。”
作品构图新奇、大胆,窄长的画幅将山城崎岖陡峭的地形推至观者眼前,有悬崖的临危之感。长长的阶梯一眼望不到头,衣衫褴褛的挑夫们低着头吃力地向上攀爬,被重负压弯而高高弓起的背脊和扁担,既体现了挑夫的辛劳,也象征着生活在困苦中人民的勤劳和坚韧——这正是中国人民坚决抵御外敌,不屈不挠的精神!
徐悲鸿曾说:“一个画家的生活、生命和绘画是相终始的,画停止了,画家的生命和生活也停止了。”透过一幅幅画作,我们仿佛又看到了画家昔日身影。嘉陵江边的石阶上,石家花园的祠堂里,徐悲鸿正在挥汗创作,满怀激情。他以艺术的形式回报这片山水,留下了鲜明的履痕。
原标题:背影 | 80多年前,徐悲鸿将一腔心事留在了嘉陵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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