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坚强的女英雄,她是半个多世纪以来屹立在人们心中最英勇无畏的革命者的化身。其实她也是一个凡人,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有着对丈夫深深的爱和对儿子万般的牵挂……
江竹筠(1920-1949) 女,四川自贡人。193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红岩联线消息,1941年任重庆新市区区委委员,负责学运工作。1947年,与丈夫彭咏梧一起到下川东组织武装起义,1948年1月,彭咏梧在起义中牺牲,她谢绝党组织的照顾,坚持到“老彭倒下的地方去继续战斗”。1948年6月14日,因叛徒出卖在万县被捕,后转押渣滓洞监狱,她始终坚贞不屈,严守党的机密,被狱中难友称赞为“中华儿女革命的典型”,并亲切地称之为“江姐”。为鼓舞狱中战友斗志,提出“坚持学习、锻炼身体、迎接解放”的口号,组织难友学习、讨论。1949年11月14日,牺牲于重庆歌乐山麓的电台岚垭。
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红岩魂陈列馆里,展示着一件珍贵的陈列品。这是一份六十多年前从国民党渣滓洞监狱送出来的狱中书简,写于1949年8月27日,它的作者就是著名的红岩女英烈江竹筠烈士。这封信是江姐写给亲戚谭竹安的,这是迄今所知唯一得以保存的江姐狱中书简。
江竹筠,大家都亲切地叫她“江姐”。她在艰苦而危险的党的地下工作中,与彭咏梧结为亲密的战友和爱侣。1948年1月16日,彭咏梧牺牲,头颅被挂在门楼上示众。这惨痛的打击令江姐“窒息得喘不过气来”。但她强忍死别丈夫又生离爱子的痛苦,去继续丈夫未竟之事业。1948年6月因叛徒出卖被捕,关押于重庆渣滓洞监狱。
江姐被捕后,敌人对她数次用尽各种酷刑,想从她身上打开进一步破坏地下党组织的缺口。而江姐受的最多的酷刑是“夹竹筷子”。解放后,一些被抓获的国民党特务坦白了他们当年迫害江姐的罪行,交代说:特务刑讯江姐时,在江姐的每个手指缝里都夹上粗竹筷子,拉直手指握住使劲捏,手指骾着筷子,痛彻全身,十指连心啊!特务们发现,江姐对疼痛比常人更敏感,一用大力就会昏迷不醒晕死过去。可这样一来,特务也无法审问了。于是,残忍的特务就挖空心思想出慢慢加劲的办法,看到江姐快要痛昏死的时候就松一松,不说,又再慢慢加劲,就这样反复折磨她,直到十根手指皮开肉绽!江姐咬破了嘴唇来忍痛,胸前留下斑斑血痕!
江姐用顽强的意志顶住了非人的折磨,特务从她口里只得到一句话:“你们这帮狗东西!整断我的手,杀我的头,要命就这一条,要组织,没有!”
一次受刑后,江姐被拖回牢房,当她慢慢从剧烈的痛楚中恢复神智后,首先看到的是女牢难友们一双双关切的眼神,又看到床头多了一件小东西。这是一筒豆瓣酱。豆瓣酱,在我们现在的生活中,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东西,可在当时仅靠糠壳多、稗子多、沙子多的“三多饭”维持生存的黑牢里,却是多么的珍贵啊!和这筒豆瓣酱一起的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收下吧,江姐!这是同志们的一点心意。”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难友们为江姐以极大的精神力量战胜自己的内心痛苦而感到万分的激动!更为江姐在酷刑面前坚不吐实而感到极大的震撼!江姐的坚贞,感动了整个渣滓洞监狱的难友,也更加激励了大家与敌人斗争到底的气慨,为了表示对江姐倍加敬仰的心情,难友们纷纷以各种方式来开展慰问,豆瓣酱只是江姐收到的第一份慰问品。毕竟黑牢里的条件太糟糕了,物质极端匮乏,难友们更多的是写信、献诗,从精神上来表达对江姐的崇敬。难友们在信里写道:
我们深深知道,一切毒刑只有对那些懦夫和软弱的人才有效,对于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它是不会起任何作用的。
你忍受了最大的苦难,却保存了党的机密。新中国即将诞生,人民将永远永远记住你的名字!
献诗和慰问信写在黄甸甸的草纸上,源源不断地飞到江姐所在女牢一室。其中最著名的一首诗,是何雪松代表全体难友写的《灵魂颂》:
你是丹孃的化身,
你是苏菲亚的精灵!
不,你就是你,
你是中华儿女革命的典型!
1949年1月16日,是江姐丈夫彭咏梧牺牲周年祭日,渣滓洞牢房的全体难友都停止了唱歌和锻炼,并且写来一封封热情洋溢的慰问信,以表示对老彭的纪念和对江姐的安慰。在这一天,难友们都担心江姐会因忧伤过度而倒下,以致女牢房还专门有同志寸步不离江姐以防发生意外。
其实难友们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一年前丈老彭遇难这一惨痛的打击曾令江姐痛苦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对江姐来说,彭咏梧不仅是心爱的丈夫,更是亲密的战友和敬爱的领导。老彭死后,她曾写信告诉朋友:
我知道我该怎么样子的活着。当然人总是人,总不能不为这惨痛的死亡而伤心。我记得不知是谁说过:“活人可以在活人的心里死去,死人可以在活人的心中活着”。你觉得是吗?所以他是活着的,而且永远的在我的心里!
1947年11月,江竹筠与丈夫要到下川东组织武装斗争,临行前与儿子的合影。
在平时,虽然同志们的慰问给了江姐极大的安慰,但是,一想到丈夫老彭身首分离的惨状、想到身体虚弱失去母爱的儿子彭云,她总免不了暗自以泪洗面。她经常悄悄痛哭,有时在夜深人静时,为了不让自己的哭泣影响到同狱的其她难友,她便将头蒙在被子里、紧咬牙关,痛苦的抽泣!她好想、好想抱抱自己的儿子!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那天江姐早早起了床,扎了朵小白花,默默戴在头上。放风的时候,她第一个走了出去,主动和难友打招呼,并向大家说:我们要加强学习、锻炼身体、迎接重庆的解放!她进一步建议发起一个活动,以最好的方式来纪念牺牲的战友们。当天,她起草了一份讨论大纲,主题内容是如何总结经验、何吸取教训、如何加强学习以迎接新的斗争和胜利,请全体同志思考讨论。江姐的讨论提纲得到热烈的响应,大家都认为这是既是纪念先烈的最好方式,也是狱中共产党人积极主动为党工作的最好手段。江姐在狱中书简中兴奋提到:“我们在牢里也不白坐,我们一直是不断地在学习。”这个活动持续不断地开展起来,最终形成了著名的“狱中八条意见”:
一、防止领导成员的腐化;
二、加强党内教育和实际斗争锻炼;
三、不要理想主义,对上级也不要迷信;
四、注意路线问题,不要从右跳到左;
五、切勿轻视敌人;
六、注意党员,特别是领导干部的经济、恋爱和生活作风问题;
七、严格整党整风;
八、严惩叛徒、特务。
江姐在活动中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命题:组织和个体的关系。她认为,“不要以为组织是万能的,我们的组织里还有许多缺点”,只有作为个体的每个党员都积极努力,党的组织才会健全,才会有生命力和战斗力。江姐的意见,成为“狱中八条意见”第三条“不要理想主义,对上级也不要迷信”的重要内容。
随着解放战争胜利的步伐不断向前,难友们都沉浸在迎接最后胜利的兴奋中。但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也摆在大家的面前,那就是:难友们能活着走出渣滓洞监狱吗?多年艰苦卓绝的革命奋斗,最后胜利即将来临,难友们是多么渴望能活着出狱、亲眼看到新时代、亲手建设新中国啊!江姐在信中写道:“我有必胜和必活的信心”!但是,如果新中国的诞生,一定需要用生命和鲜血来祭奠,革命者心甘情愿做革命圣台上的祭品。革命者并不愿意死,但决不苟且生!
为新中国诞生而献出生命,江姐心无遗憾,而一旦这一天降临,江姐最牵挂的最难以割舍的是她的儿子云儿。作为革命者,她为天下的孩子求光明的未来而把云儿托付给亲友抚养,作为母亲,她感觉给自己孩子的慈爱却实在太少太少,她无时无刻不思念儿子。她常对难友们念叨:“我真想云儿呀!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儿啦,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娇养他……你们说,两岁的孩子还记得他爸吗?”在这准备生死诀别之时,她对孩子的将来有着怎样的期待呢?江姐在信中嘱托说:
话又得说回来,我们到底还是虎口里的人,生死未定……假如不幸的话,云儿就送你了,盼教以踏着父母之足迹,以建设新中国为志,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孩子们决不要娇养,粗服淡饭足矣。
江姐的这封信是托一位被营救出狱的女难友带出的,她嘱告带信的难友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这封信也算是我的遗书吧!”令人痛惜的是,她的嘱告不幸成真。1949年11月14日,江竹筠被以转移为名带出了渣滓洞监狱。在电台岚垭刑场,江姐环顾四周。但见歌乐山雾气浓浓、山风微微!焦黄的杂草丛中,不知名的小花,虽被秋风吹得起伏摇摆,却仍顽强地怒放着。江姐深深地呼吸着这难得的新鲜空气。她想到就要和老彭见面了,她感到无比的轻松;她憧憬着儿子彭云今后成长在新中国,有幸福的生活……罪恶的枪声割断了她的思绪,江姐倒在了血泊之中。
和千万普通妇女一样,江姐爱自己的丈夫,爱自己的儿子,渴望一个温馨安定的家!然而“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江姐以极大的精神力量战胜内心的情感痛苦,以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战胜死亡的威胁,以对党的绝对忠诚超越自己而义无反顾!她无怨无悔地为自己追求的事业牺牲了个人的一切,正如她生前所讲的那样“活人可以在活人心里死去,死人可以在活人心里永存”。
50多年后,江姐的儿子彭云来烈士墓扫墓后,我采访了他。当我问他对母亲的印象是什么的时候,他回答说: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妈妈的形象,因为我不到两岁就离开了她。妈妈对我而言,不是一个个体的概念,而是国家、是我们的祖国!她成为我们党的英雄,全国人民崇敬的革命烈士,我也应该学习她!
这就是江姐在狱中托人带出的那封写有对儿子嘱托的信,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江姐在家庭亲情上的那种柔情似水,从字里行间我们更可以体会到作为一个革命者而言的那种坚贞不屈。她有情有义,她忠诚不悔!她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原标题:中华儿女革命的典型——江竹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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