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考生和家长又将面临另一场“大考”——填报志愿。
近年来，随着高考改革在更多省份落地，高考志愿填报更加复杂。由于往年志愿填报数据参考价值变低，一些焦虑与迷茫的考生和家长转而投向服务机构寻求帮助，志愿咨询规划市场的热度也随之“水涨船高”。
这种花钱填报志愿的服务，真的靠谱吗？
人工智能筛选：简单粗暴
高考志愿填报服务往往是从贩卖焦虑开始。
“考得好，不如报得巧”、“三分靠考，七分靠报”......在各类短视频平台搜索“高考志愿填报”，总能听到相关言论。有博主甚至列举了2021年山东高考有约4.8万人滑档，河南去年滑档8万，河北滑档2万等数据，证明高考志愿填报的重要性。
这部分博主曾兜售一种名为“志愿卡”的产品，目前在某电商平台销量已经突破4万。该产品号称提供历年高考数据查询、志愿填报等服务，依托“大数据技术加持”几分钟就能帮助考生选出适合专业，并一键填报。
一键生成的填报方案是否可信？
据了解，市面上“高考志愿填报服务”大致分为“AI人工智能匹配”和“一对一咨询”两种。根据服务形式和内容的不同，产品售价少则几百元，多则十万。有业内人士指出，志愿填报规划服务本质上是一个利用信息差服务的行业，准入门槛比较低，但利润空间可观。
“AI”、“大数据分析”，志愿卡看似高大上，但真实的使用效果，却令人大跌眼镜。据报道，曾有家长因效果不理想投诉志愿卡商家，对方客服却表示“最近两年的数据忘记更新了，他们只负责提供一定辅助，并不包结果”，双方各执一词，闹到了当地法院。
业内人士表示，本质上，AI填报系统是构建在大数据基础上的高考志愿填报辅助系统。因此，数据是否准确，是衡量其参考价值的最重要因素。对此，已经从教23年的武汉高中名师张志凯分析，湖北省2021年才进入新高考模式，高考学科组合方式很多，近三届各种学科组合的选科人数变化很大；同时，由于国家教育改革和高考改革在不断探索和发展过程中，大学录取政策变化也很大。因而对于湖北考生而言，智能填报辅助系统所提供的意见，仅仅是填报志愿时的一种参考，不能轻信其数据运算结果。此外，每年都有不少院校存在征集志愿的情况，也会对数据准确性造成很大影响。张志凯说，AI填报系统的作用是大数据筛查，很难提供个性化推荐。“在同样的分数段，AI系统给所有考生的推荐结果是类似的，却无法分析每个孩子的性格特点、职业兴趣等。”
“计算机的排列组合并不是那么智能的，它不是说像人一样。”某高考志愿填报机构的创始人称，计算机程序一般会随机选择96个学校，中国有这么多学校和专业，这样筛选其实很粗暴。“我亲身试验过，有的学校并不是很适合这个孩子，但是它还是会给你提上来。”如果想要获得更专业的指导，该创始人表示，更推荐和高考志愿规划师进行一对一咨询服务。
收费：一对一两三万起步
互联网上的志愿填报服务，有的表面免费，实则为收集数据的智能机器人填报系统，也有明码实价收取300元到500元不等的服务费。
记者打开一款名为优选志愿智能填报系统，宣称有10大优势，其中重要一项是可以预防落榜和预防高分低报，方便快捷查出考生感兴趣的院校和专业。记者尝试在优选志愿智能填报系统输入首选物理考分533，立马获得3条推荐院校信息，分别是广西师范大学05组、武汉工程大学07组、武汉工程大学10组。对于45个院校志愿的湖北考生来说，3所院校的推荐肯定不够，要想查看剩余信息，还要花388元升级为VIP客户。
在不少省份，请一个高考志愿规划师，2万至3万元是极为普遍的起步价，5万元被认为是一个合理的价格，不少家长趋之若鹜。
动辄上万的“一对一”服务，价值究竟在哪？志愿填报师杨帆告诉记者，一个好的填报师，可以把专业选择试错成本降到最低，并把职业规划融入到志愿填报中去。有人为了上个不错的学校，调剂去了非常不喜欢的专业，经常挂科，面临退学的窘境，这就凸显了选专业的重要性；有人想当牙医，选择了口腔医学技术，但这个专业并不是医师岗，是配牙套的技工岗，学生可能因为选错专业，耽误了几年的时间。在杨帆看来，志愿填报是刚需。但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所谓高价“志愿规划专家”，身份同样存在猫腻。
志愿规划师：交钱就拿证
记者调查发现，提供这类昂贵的规划服务，并不需要太高门槛，甚至不需要门槛。“交1500元，不上课、不考试，只需一个月，国家认可的高级高考志愿规划师证书包你拿到手。”一位证件代办机构工作人员说。
记者以学员身份联系上某证件代办机构的张老师。张老师表示，关于高考志愿规划师证书，他们现在办理的最多是中国管理科学学会培训中心颁发的“专业人才能力培训证书”，课程名称为“高级高考志愿规划师”。“只需要提交个人基本信息及定金就可以了。不需要上课，不需要考试，20到25天拿证。”张老师说。
据其介绍，办理此种证书费用总共1500元，先交500元押金，证书下来后再补齐1000元尾款。张老师说：“我们全程代办理，包括代考试，对学员要求不严，证书是国家认可的。”
那么，所谓的“高级高考志愿规划师”，真的是国家认可的吗？
记者注意到，目前“高级高考志愿规划师证”有多种，发证单位也不一。目前被提及比较多的，除了上述两种，还有一种是中国商业联合会及中国商业联合会商业职业技能鉴定指导中心颁发的“专项技能证书”，岗位名为“高考志愿规划师(高级)”。
不过，记者查询《国家职业资格目录》(2021版)发现，包括职业规划师、高考志愿规划师等并不在目录之列，与此相关的职业指导师，也已于2017年取消了职业资格。
而根据相关规定，目录之外一律不得许可和认定职业资格。
这就意味着，上述“高级高考志愿规划师证”并不具有效力，而在很大程度上，是某些个人和机构赚钱的幌子。
济南一家曾经从事高考生填报志愿机构的负责人张健（化名）向记者透露，“其实这些夸大其辞的宣传，都不过是欺骗考生和家长的手段。而作为这门生意，其实不单单只赚考生家长的钱，很多咨询规划机构本身也在开展高考志愿填报规划培训的课程，因此既赚了考生家长的钱，也赚了想在这类机构从事这项职业的人的钱，可谓一举两得。”
野蛮生长：从0到超1500家
尽管乱象频出，高考志愿填报市场仍旧在持续升温。
天眼查数据显示，在2013年前，全国志愿填报相关企业年度注册数量仅为个位数。到了2021年，相关企业全年新增788家，同比增长45.93%。而如今，全国共有超过1500家企业名称或经营范围含“志愿填报”。
该拥挤的赛道上，代表性机构有蝶变志愿、完美志愿、高考帮、乐学高考志愿等。还有各大互联网巨头和原本的在线教育企业，包括阿里巴巴、百度、腾讯、新东方、好未来等。就连网红考研培训名师张雪峰，也在去年推出了高考志愿填报圆梦服务。
曾在新三板上市的赢鼎教育在其2017年报中称，“中国三千万高中生，按每人3000-6000元咨询费，市场容量高达900亿至1800亿元。”
主打志愿卡销售的“优志愿”公司负责人也介绍，目前信息平台有近300万注册用户，付费转化率在30%以上，公司整体毛利率在40%左右。此外，还有两千多家大大小小的机构采购了该平台的系统，B端收费每年在1万至10万元不等。
市场存在大量刚需的另一面，合格的服务提供者却始终稀缺。由于高考志愿属于“11个月做准备，高考这1个月做收入”，大多数机构做的是“一锤子买卖”，更多会忽略考虑口碑和评价。
乱象丛生的背后
针对各种高考志愿填报乱象，6月23日，教育部网站发布预警提到，谨防“高价志愿填报指导”陷阱。
教育部郑重提醒广大考生和家长，社会上有机构或个人向考生和家长开展的“高价”志愿填报咨询活动，存在政策解读不精准、信息提供不准确、费用收取不规范甚至诈骗等问题。请考生综合参考本地招生考试机构和所在中学、有关高校提供的咨询服务信息，结合本人实际情况，自主合理填报，切勿轻信所谓的“高价”志愿填报咨询服务。
教育部在预警中还提到，有关部门从未发放过“高考志愿规划师”这类职业资格证书。个别机构一些所谓“志愿规划师”都是临时招募的社会人员，按照总部提供的“台词”给考生和家长辅导。家长购买这些机构的服务不仅花了冤枉钱，而且可能报错志愿。
“乱象丛生的高考志愿填报生意的背后，其实是学生的迷茫、家长的焦虑和学校指导工作的缺失。”南方周末在一文中指出，高考志愿填报生意火起来和高考政策变化有一定关联。2017年，浙江第一批新高考政策下的高考生第一次填报志愿，面对不分文理科、高校招生要求等变化，大多数考生和家长“手足无措”。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教育学家熊丙奇建议，学校和家长要加强对学生的生涯规划教育的重视。“家长也要一改平时不关心、高考分数出来后再去仓促考虑孩子生涯规划问题的做法，要提前有所关注，有所预测。”熊丙奇称。
综合自九派新闻、中新经纬客户端、新黄河客户端、长江日报、天目新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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