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9月4日的开学日期还有一天，江苏省宿迁市的17名学生到哪儿上学还没有着落。
从8月20日起，宿迁市洋河中加学校的家长们陆续接到学校通知，学校将停止办学，已就读的学生将进行分流。此时距离开学还有不到半个月，家长们慌了神。
“我们都在外地工作，之所以把孩子送到洋河中加学校，一方面它是洋河新区引进的学校有保障，另一方面学校是寄宿制，把孩子交给学校我们也能安心工作。突然停止办学让我们措手不及，洋河新区户籍的孩子都已经落实到位，我们这些不是洋河新区户籍的学生还没有解决。”9月2日，家长们向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记者表示，已经和当地政府及教育部门协调多次，但效果并不理想。
对此，洋河新区管委会党委委员张克喜表示，洋河中加学校自今年四五月份起就已向教育部门协调，希望分流此前招收的学生。停止办学后共涉及265名学生的分流问题，截至9月2日已妥善安排90%以上的学生准时入学。此外，调查中发现，中加学校还存在多个违规办学的问题。
“9月2日，政府先行垫资给家长办理了退费，仅一天退费金额就在200万元左右。剩余17名情况稍有特殊的学生，我们也正在积极对接宿迁市教育局和其它区县教育部门及学校，尽量不耽误学生的正常入学。”张克喜说。
▲9月2日，江苏宿迁，洋河中加学校目前已停止办学。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时婷婷
距离开学不到半月，学校突然宣布停止办学
江苏洋河中加学校是一所K12体系的民办学校，也是知名国际教育连锁品牌——“中加教育集团”在江苏省落地举办的第一所联盟校。该校被称为宿迁市第一所中外合作办学的新型国际化学校。
2020年秋季，学校全面建成正式开学。除38名小学部学生在本校上课外，初中部和高中部的15名学生因未达到开班人数被安排到北京中加学校入学。殷先生的孩子就是该校第一届在本校区入学的小学生。“学校有校车接送，可以选择住宿，也可以选择每天乘坐校车。”殷先生称，自家住在宿迁城区，把孩子送到这里上学，也是经过对比的。
2021年8月20日，家长得到消息称学校将停止办学，在向学校核实时被告知政府不允许其继续办学，但洋河中加学校会按时开学。接下来的几日家长们不断接收着各类有关学校的消息。直到8月27日，洋河中加学校发布公告称确定停止办学。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今年洋河中加学校新招收的学生中有部分学生并非洋河新区户籍，有些是从南京甚至福建厦门等地到洋河中加学校报名上学。非洋河新区户籍的学生家长又以在外打工的人员居多。“我是单亲妈妈，父亲年龄大了没有精力帮我带孩子，所以我才考虑把孩子送到这里。”苏女士称，很多外地家长选择这里，除了看中是寄宿制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一学年3万多元的学费是打工家庭能承担得起的。
停止办学已成定局，分流工作又让家长们开始烦心。“不仅已经入学的学生要被分流，新一届报名交钱的学生也要重新选择学校，当时很多学校的招生工作已经结束。公立学校没名额，私立学校交借读费也不一定能入学。洋河中加学校给出的方案是可以到北京、昆明的中加学校去上学，学费优惠。但这不现实。政府给出的方案是洋河新区户籍的学生可以在洋河新区内选择任意学校入学，洋河新区外的学生根据户籍地和房产所在地就近入学，或选择宿迁范围内的私立学校。”部分家长表示，根据户籍地和房产所在地入学，每个家庭就要有一名家长放弃工作照顾孩子，家庭生活和经济收入都会受到影响。而且，因为选择了洋河中加学校，有些孩子放弃了公立学校的名额，即使回户籍地入学也无法再回到最初选择的公立学校上学。
为此，家长们多次向宿迁市教育部门反映，还提出了由政府接手，在原校址开办学校的建议。但截至9月2日，仍有17名学生的入学协调工作没有完成。
▲8月27日，洋河中加学校发布公告称，停止办学系洋河新区管委会违约在先，并表示其仍有办学意愿。图片来源/洋河中加学校
校方称政府违约后，退费又起分歧
洋河中加学校发布的公告显示，洋河中加学校是宿迁市洋河新区管委会招商引资的重点民生项目。洋河新区管委会相关领导于2017年到北京加拿大国际学校、北京中加学校考察，并于2017年11月17日签订了《洋河加拿大国际学校和洋河中加学校项目合作协议书》。
合作协议约定：由洋河新区管委会负责建设校园，提供给加皇教育集团举办洋河中加学校(中国籍子女就读的小学、初中、高中)、洋河加拿大国际学校(外籍子女就读)和洋河中加幼儿园。2018年1月19日举办了校园奠基仪式。2019年初加皇教育集团应洋河新区管委会的要求向洋河派驻团队，开始学校筹备工作。经洋河新区管委会批准，洋河中加学校和幼儿园在2020年9月开学前共招生105人。
招商引资的重点民生工程为何会仅招生一年便突然停止办学？
洋河中加学校8月27日通过其官方公众号解释称，2021年4月，在未与洋河中加学校商定的情况下，洋新新区管委会单方面宣布在洋河中加学校院内举办一所公办完全中学——如东中学。该校向管委会提出交涉，管委会以洋河公办学位不足为由，要求借用洋河中加学校场地两年举办如东中学。因如东中学将占用洋河中加学校的大部分校园，导致洋河中加初中、高中及国际学校均无法按计划举办，管委会此举已经违反了合作协议的约定。因此洋河中加学校多次向管委会提出其应按合作协议约定承担违约责任并请管委会妥善安置在北京借读的初中生，同时要求就借用校园事宜签署相关协议。但管委会始终不给予回复。
洋河中加学校还提到，8月15日管委会提出，因新政策出台，要求协商停止举办洋河中加学校。该校与洋河新区管委会进行商讨，但是管委会拒绝出具任何要求停止办学的相关函件以及签署后协议。本着对家长和学生负责的态度，加之学校并无主动停办的意愿，中加学校于8月22日晚发布了入学须知。后因账户被冻结等原因，导致学校无法继续办学。
8月28日，洋河中加学校通过官方公众号发布了退费通知。上游新闻记者看到，退费通知称因洋河中加学校面临困难，无法正常开学，学校将在9月2日、3日一次性退还预缴2021年秋季学位的全部费用。特别提到，由于目前洋河中加学校账户被宿迁市公安局洋河分局冻结，如果因账户未能及时解冻而导致不能按本方案约定时间办理退费，将积极与相关部门协调处理，争取尽早解冻，尽早安排退费。
▲8月28日，洋河中加学校发布的退费通知中称，因账户被冻结，退费工作或许无法完成。图片来源/洋河中加学校
退费通知发布3天后，洋河新区社会事业局也发布了《关于办理洋河中加学校学生学费退费返还手续的通知》，提到，洋河中加学校发布退费通知后，该局多次致电、发函等方式对接学校承办人，商洽具体退费事宜，但均无人回应。为此，报请新区管委会同意，决定组织资金通过先行垫付方式，对学生学费予以退返，办理时间为9月2日。
9月2日，在退费现场，家长们称并没有看到洋河中加学校的工作人员，却发现洋河新区社会事业局办理退费时向家长们出具的是一份宿迁市德旅农业科技有限公司的债权转让通知书，其中提到，家长需同意将在洋河中加学校享有的索要学费的权利及附属权利全部转让给该公司。
前后两份内容不一致的退费通知及债权转让通知书，让家长们对洋河中加学校突然停止办学的情况更加疑惑。
▲9月1日，宿迁市洋河新区社会事业局称，多次联系洋河中加学校无果后，决定由政府先行垫付，对学生学费予以退返。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政府称学校存在违规办学，已妥善分流90%学生
9月2日，上游新闻记者在洋河中加学校外看到，学校以欧式建筑风格为主，部分校舍看上去并未使用。记者还注意到，学校正门标注为洋河中加学校，后门却安装了洋河如东中学的门头。有家长猜测，或许真如洋河中加学校公告中所说是洋河新区欲将民办学校改为公办学校。“现在都有人在炒周边学区房了。”多名家长说。
因学校大门紧闭无法入内，上游新闻记者多次拨打该校办公电话、招生负责人徐某和学部负责人周某电话，均无人接听。家长们表示，从8月26日起，就已联系不上学校负责人了。
针对学校公告和家长质疑，洋河新区管委会党委委员张克喜介绍，洋河中加学校2020年招生时，小学段只招收到了38名学生，初中和高中部分别招生13人和2人。随后，初高中部学生到北京借读，学校称达到开班人数后再回到洋河校区上学。但今年四五月份的时候，接到家长反映，对在北京上学的情况并不满意，并希望政府能协调学生回当地上学。之后，洋河中加学校也通过宿迁市教育局协调，希望将初中、高中部的学生分流回宿迁的其它学校就读。
“8月21日我们就陆续接到家长反映洋河中加学校欲停止办学，确定停止办学后，就涉及到265名学生的分流工作。经协调决定按照学生户籍所在地或房产所在地就近入学，对于转学生视同初始入学办理。”张克喜称，在协调过程中，教育部门发现洋河中加学校还存在多个违规办学行为，主要包括：跨区域招生，小学除招收宿迁市非洋河新区户籍学生外，还招收了宿迁市外户籍的学生；违反学籍管理办法，招收了140多名转学学生；提前预收费等行为。此外，为招揽学生，学校今年增加了英才班，家长只需提前缴纳2000到9800元不等的预付费就可以被录取。其中，2020年5月还招收了一名2022年才到入学年龄的学生，并收取了2万元预收费。
▲9月2日，江苏宿迁，洋河中加学校后门已改为如东中学的门牌。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时婷婷
针对洋河中加学校提出洋河新区违约在校内开设洋河如东学校的情况，张克喜表示，洋河中加学校自2020年开学起仅使用了学校一角的小部分面积，因达不到预计的招生效果，洋河新区今年才准备引进新学校。
针对停办后的分流安置情况，张克喜介绍，经统计265名需要分流的学生中已有超90%安排到位，其中，100多名学生分流在洋河新区内的学校，户籍不在洋河新区且需要分流的学生为41人，其中28人户籍在宿迁市宿豫区。经过多次协调，目前仅剩17名学生尚未完成分流。
针对退费需签订债权转让书的情况，张克喜称，洋河新区管委会经过与各委办局、律师等商谈决定，先由政府垫付资金退还家长学费，截至9月2日，已退费超200万元。之所以签订债权转让确认书，其实是将家长与学校之间的债务关系，转变为政府平台企业与学校之间的债务关系，更好地保障家长的权益不受到损害，待退费全部完成并得到家长提供此前支付学费的票据后，再与洋河中加学校协调退费事宜。
“我们每天都会和家长对接孩子上学的事情，家长们的心情我们也能够理解。目前我们最首要的事情是继续通过市教育部门与家长意向学校所在区域，或学生户籍所在地区域的教育部门协商，尽快解决剩余17名学生的入学问题，保障学生有学可上。”张克喜说。
上游新闻记者 时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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