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人
吴凤鸣
在南方的冬天,少有大雪飘零的壮美景致,倒是寒风阵阵来袭。偶尔有几只麻雀或山楂鸟在面前掠过,似乎才可激起生命的跳动。然而,寒冷的日子里,却会记起那些人,在你生命的一隅,对你微笑,给你温暖,让你面对严寒冬日,也可以拥抱生活的安宁。
一
丽,我的初中同学,一个微胖的小个子女孩儿,脸上总带着笑。跟你说话,还没开口,脸上就堆满了荡漾开来的笑意。她是走进我生命里最早的朋友。我们分属以镇为中心的南北方向的两个村。进入初中后,我们在同一所中学,又分在了同一个班。我们进校的成绩都较好,就特别受到班主任老师的优待,分座位时就自然挨到了一起。
有一次,我们语文老师写了一篇作文《我们的乐园》,写得很抒情,为了发挥示范效果,老师在课堂上夸张地念这篇范文。当他念到“······啊,我们的乐园”时,我和丽没忍住,笑出了声。尽管我们俩已用手捂住了嘴,还是聚焦了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放学后,老师把我们叫到办公室问情况,我和丽真诚地给老师道了歉,说确实是没忍住,因老师写得太好,本来是要鼓掌的,忘了动手,嘴上来得更快一些。话刚说完,我和丽又没忍住笑了,这次把老师也逗笑了。老师并没有批评我们,只是叫我们要努力学习,考出好成绩。出办公室门时,我和丽手牵着手出来,此事过后,我和丽就走得更近了。
万盛第一届苗族踩山节在丽的村子举行,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于是,我们俩又手牵着手一起猫着腰挤过人群,钻到会场的最里端,近距离地欣赏苗族人唱山歌吹芦笙,第一次看穿苗族服装跳芦笙舞的少年郎,让脸红到脖子。
一来二去,我和丽就经常穿梭在对方的家里,我们也仿佛各自成为了对方家里的一员。父母也认可我们这种同学情谊,都热情地对待我们。初中三年,我们契合金兰,彼此珍惜。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初中毕业,我考上重庆第一师范学校,丽不幸落榜。我拉着她的手,略显忧伤:“我们永远是朋友。”她笑了,说:“没关系,你好好出去读书,我回家去茶山摘茶,一样是生活。”我们俩相拥无语,却深深眷念。
当年国庆放假回家,得知父亲丢下母亲和三个幼小的弟妹,远走他乡。母亲哭,我哭,但所有的泪水都被一次次风干,无迹可寻。丽来到我的身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我。我放假三天,丽陪了我三天,寸步不离。晚上,我们俩睡同一个枕头,丽紧握住我的手,眼里目光坚定,很认真地对我说:“你在学校好好读书,不要担心,我上山摘茶叶供你上学。”我的情感再次崩溃,眼泪夺眶而出。
快三十年过去了,我和丽都各自安好,平静生活。我们住在不同的小城,相距只有二三十公里,却很少见面,甚至电话也少打,但我们依然友情深种,无有半息消融。她平时工作轻松,闲时喜欢玩麻将,我偶尔打电话过去,也会听到麻将的声响,我也就很少去影响她了。只是,人过四十,我时不时都会想起那些情谊,让心温暖,心绪平静。
二
娟是我师范的同学,家住鱼田堡煤矿,家里父亲和哥哥都是煤矿工人,家境在当时算是相当优越。她瘦高的个子,剪着男式短发,晃眼看去,俨然一个假小子。再加上她性格豪爽,不计较,热心肠,和班里的男女同学相处不分彼此,因此同学们都喜欢围着她玩。大家羡慕她好瘦的身材,不会有减肥的烦恼。她眼一瞪,说:“小时候学打羽毛球,就靠喝点米汤增加营养,怎么会不瘦?要不,你们也喝米汤试试。”说完就是一阵爽朗的笑传过来。
去重庆第一师范学校上学,是我第一次走出万盛,远离故乡。严重的水土不服,让从未长过冻疮的我一进冬天,十个手指便肿胀得厉害,并长满冻疮,还未到冬至,有的地方已开始溃烂。娟看在眼里,默默地带我到校医务室上药,并悄悄地替我交了药费。等我筹钱还给她时,她却说:“别这样,我是工人家庭,怎么都比你好。以后也别再说这事了。”她坚决不收。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她的好意,我也不好再拒绝。我的年龄比她大,但在学校她却像姐姐一样处处照顾着我。
在师范学校的第一年圣诞节到了,班主任老师组织大家过圣诞节,要求每位同学要分别买一个礼物,在圣诞节的时候送给班上的其中一位同学。娟的学号是一号,由她最先送出礼物。在大家精心布置的教室里的微弱灯光下,只见娟缓缓地走到我跟前,拿出一副崭新的针织手套,深情地说:“戴上手套,以后手就不会长冻疮了。”我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对我来说还是那么贵重的礼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听到同学们热烈的掌声响起,才伸出手握住这份深情厚谊。说也奇怪,从那以后,我的手再也没长过冻疮,年复一年,我的手依然光洁灵便。
师范毕业后,娟留在了重庆主城的一所学校任教,我回到了万盛,各自开始我们的工作生涯。毕业二十多年,我们也只见过几次。现在的娟,依然奔跑在教育第一线,在三尺讲台上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在家相夫教子,生活幸福,时光安好。
每当夜幕来临,我总喜欢站在自家阳台,看万家灯火,遥想重庆方向的娟,她或许正伏案备课,或许正逗乐夫君,取悦孩子。我仿佛看到从遥远的某一个窗户内,飞出一种幸福的光晕,那一定是从娟的房子里飘扬而来。
三
琴,一个比我大两三岁的姐姐,长相娇美,温柔贤淑。初识她是在一次音乐教研活动中,她是镇中学的音乐教师,我是镇中心校的音乐教师。当她看到身怀六甲的我,便主动给我让了一个方便的位置,我对她友好地一笑,我们便有了交流。当她得知我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在学校住着,就一个劲地说这怎么行,怎么行,身边不能没有一个人照顾着。
我笑了,说,怎么不行,你看我一天活蹦乱跳的。其实,从怀了孩子以后,我一直一个人在离家十多公里远的学校住,每天还要爬一个六十度以上斜度的楼梯回寝室,来来回回,也挺利索。旁的人也说,这样多运动,对生孩子有益无弊。
“可你快足月了,还自己做饭,万一哪里碰到了,摔到了,那就惨了。”琴还是不支持我的说法。“我过来帮你做饭吧。”琴说。不容我拒绝,第二天中午放学,琴便提着她的菜板、菜刀、筲箕过来了。
我拗不过琴,任由她为我理菜,切菜,炒菜,什么都不让我做。我就在一旁坐着,细细地瞧着她娇好的面容,享受着从未有过的优待。
琴也是一个人住在学校,平时我们都不回家,这就足以让她有时间天天陪在我身边照顾我。琴是专业音乐教师,她经常对我说,平时多听听音乐,特别是晚上睡觉时,多听听莫扎特《G大调弦乐小夜曲》,贝多芬的《C小调合唱幻想曲》,舒伯特的艺术歌曲《冬之旅》等等都很好,不但有助于自己的睡眠,还有助于胎教。我只是在读师范的时候选修的音乐,而琴读大学的时候是专修音乐,她在音乐方面对我的指导,我是无条件接受的。她还为我带来几盘她精心挑选的磁带,正好我从家里带来了录音机。从那以后,我每天晚上就放磁带听音乐,享受着那些轻缓的音韵带给我的无限遐想和美好向往,安然入睡。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胎教对我腹中的胎儿起没起作用,长大后的女儿倒是没有选择音乐,而是学的美术。但琴那个时候给我留下的,却是我一辈子藏在心底的感念,时时想起,心生暖意。
现在的琴和我,都调离了原来的学校,生活在同一座小城。我们平时工作都较忙,很少约着见面,我偶尔在上班路上碰到琴,我们都会手拉着手寒暄一会才匆匆离去。
“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听似忧伤的旋律又一次传入耳鼓,我驻足聆听,久违的温情又一次被拨弄。
(作者单位:万盛经开区党工委宣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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