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网·纵相新闻消息,今年3月,在首次报告新冠病毒感染病例后的第三天,肯尼亚政府决定关闭所有学校。
13岁女孩古玛托所在的加布拉(Gabra)骆驼游牧部落位于肯尼亚东北部的半干旱地区。直到今年三月,古玛托都身着粉色衬衫和深蓝色校服裙上学。
她喜欢上学,梦想成为科学老师。但如今,学校停课了,她的梦想比任何时候都要遥远。
回家几周后,古玛托的父母决定让女儿接受割礼。这种外阴割除手术已被肯尼亚政府禁止,但在某些游牧部落里仍在实行。未经消毒的“手术”过后,古玛托的身体负了伤。她担心自己被很快被父母许配给某个男子。
(图说:古玛托停课回家后,被父母要求接受了割礼。图/Al Jazeera)
而对于像古玛托一样的肯尼亚女孩来说,新冠疫情下的停学并非只是教育的缺失——回到家,她们遭受割礼、被迫童婚和未成年怀孕的风险大大增加。而如果学校不复学,这种风险将伴随着所有“新冠一代”的女孩子们。
学校“安全网”不复存在
据半岛电视台报道,自2011年颁布法律禁止割礼以来,割礼在肯尼亚15-49岁女性中的实施率从28%下降到了21%。
但在不同地域和文化中,对割礼传统的抛弃程度也有所不同。在肯尼亚西部,割礼的实施率只有0.8%;东北部某些加布拉和博拉纳游牧部落(索马里-奥罗莫族)生活的地区高达97%;在肯尼亚南部马赛族人的聚居区,割礼实施率也达到78%。
总部位于肯尼亚的医疗组织“Amref非洲健康”的协调员加巴巴指出,学校对于女童来说是强大的“安全网”:老师会向学生介绍女性割礼的风险;学校开学时,如果有女孩被发现可能会接受割礼,同学会向老师报告,学校会报警,这会阻止很多家长给女儿实施割礼。
加巴巴与古玛托同来自加布拉部落,她提倡缩短学校假期,因为假期对女孩来说非常危险,“想象一下如果我们的学校一直不开学,会给女童带来怎样的灾难!”
(图说:古玛托(右)和妈妈。图/Al Jazeera)
古玛托的妈妈对半岛电视台记者说,她一直希望给女儿割礼,因为加布拉部落的男人只娶割礼过的女人。
“学校关门我们很开心,这是个给女孩割礼的好时机。平时学校放假时间太短了,(割礼之后)康复不了。”古玛托的妈妈坐在家中的地上,身旁生着一小撮篝火。
四月初,古玛托和另外两名同龄女孩被带到另一个村子。她们被要求用冷水清洗私处(一种村里流行的简易麻醉方式),然后一个接一个被割礼。
据古玛托回忆,割礼的过程“极其痛苦”:两个女人从后面扣住她,另外两个女人从前面抓住她的双腿,还有一个女人遮住她的双眼,最后一个女人实施割礼。
尽管痛苦,但古玛托不能尖叫、不能哭泣,“她们对我说,如果我尖叫、哭泣,我就是个胆小鬼,没有人会愿意娶我的。”
割礼后,她们没有得到任何消毒或治疗措施。“没有人给我清理血迹,我的腿被绑在一起,绑了四天。我想上厕所,只能尿在尿盆里,她们还不让我喝水。”
七天后,女孩们终于回到家。古玛托的伤口感染了,整整两个月,她疼到无法走路,至今在小便时,她依然能感到疼痛。
古玛托担心,由于家庭贫困,自己很快会被父母嫁出去,“在我们部落,传统观念是一个女孩被割礼后,就是准备好嫁人了。我们家很穷,只有5只绵羊,7只山羊,连骆驼都没有。”
在新冠疫情前,古玛托的父亲在村子里做建筑工,但疫情暴发后工地停工了,古玛托一家没有了收入来源。“如果我结婚,我爸爸会收到3头骆驼作为彩礼。”古玛托说。
疫情下的停学:父母可以为所欲为
割礼并非女童面临的唯一风险:随着学校关闭,女孩们更有可能遭到性侵、被强迫童婚。
肯尼亚性别事务部开设的国家援助热线报告称,疫情以来,他们接到的求助电话是疫情前的十多倍——2月接到了86次电话,6月则接到了1108次。
其中,许多电话报告称有女童被强奸。除了肯尼亚,许多国家童婚、强奸和割礼相关案件数量都有所增加。
据联合国人口基金(UNFPA)预测,在疫情发生之前,全球每天有3.3万女孩被迫童婚;今年约有410万女童预计会被实施割礼。由于新冠疫情影响,至2030年,全球被迫进入童婚的女孩或比预计多约1300万,可能接受割礼的女童将比预计多200万人。
(图说:左二女子在为当地妇女宣传童婚和割礼危害。图/Al Jazeera)
而疫情暴发后,反对割礼的公益宣传活动、从童婚和割礼中营救女孩的行动多被中止。
肯尼亚加吉亚多县救援中心的创办人南古来(Nangurai)说,由于防疫要求,中心收留的52个女孩中有24个必须送回家。但她担心,女孩们回家会接受割礼,还有可能被迫童婚。
尽管中心与父母们签署合约,承诺不让女儿们接受割礼或过早结婚,但不幸的是,已有2名女孩回家后被威胁要接受割礼。
加巴巴说,由于学校关闭,老师离开,一些国际组织工作人员出于感染风险也离开了,加布拉游牧部落的家长和老人认为,现在对家中女孩们可以“为所欲为”。
(图说:肯尼亚伊斯奥罗县一所小学教师穆尔基·阿布迪卡迪尔担心,疫情停学对女孩子的影响尤其大,许多女孩被强奸或诱奸。疫情之后或许只有一半女孩能回到学校。图/Al Jazeera)
“家长们告诉孩子,新冠病毒会一直存在,学校永远不会开学了。一些女孩在娘胎里时就定了娃娃亲,女孩的父母们甚至觉得,她们呆在家里是浪费时间。”加巴巴说。
“此外,新冠疫情让许多家庭面临着经济困难,由于防疫要求,牲畜转运十分困难,游牧部落的收入锐减,因此父母着急把女儿嫁出去好换得彩礼。”
据肯尼亚媒体报道,包括马尔萨比、卡吉亚多县等地,自全国学校关闭以来,活动人士已营救了数十名被迫童婚的女孩。
但加巴巴预计,未来会有更多童婚案例出现,“9月是结婚的好时节。”
肯尼亚的中小学尚未复课。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统计,撒哈拉以南非洲的39个国家中,只有6个国家的学校已全面复课。
“疫情已经把我的人生毁掉了。”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女孩萨拉说。萨拉今年15岁,封城前在上高中一年级。萨拉和家人居住在基贝拉贫民窟,父母平日打零工为生,母亲洗衣、父亲做建筑工。
疫情暴发后,一家人失去了收入。萨拉说,疫情前自己在学校吃午餐,在家吃晚餐,“但我现在经常一天都没有饭吃。”
萨拉说,自己常常跟一些声称能弄到食物、衣服和卫生巾的女孩在一起,但有一次却被给她买食物的男孩强奸了。萨拉怀孕了,被愤怒的父亲威胁要取她的性命。为了躲开父亲,她和母亲、姐妹搬出贫民窟,睡在附近的市场里。
萨拉认为,如果学校不关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图说:居住在基贝拉贫民窟的萨拉。图/Al Jazeera)
“新冠一代”会永远失去机会吗?
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的“全球停学监控项目”统计,非洲11国自3月起关闭学校至今,已导致超过1.21亿学生失学。由于广播、电视、电脑等通讯设施匮乏,许多学生无法上网课。据该组织估计,全球约有3000万学生可能永远都无法回到学校。
近日,由275名各国前领导人、经济学家和教育学家组成的小组表达了对“新冠一代”孩子的担忧:孩子们失学后,可能会永远失去发展机会。
“他们是全球最弱势的儿童,教育是唯一改变他们命运的途径,但这条路径快要关上了。对许多未成年女孩来说,在学校上课是抵御童婚和开拓人生可能性的最好方式。”
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呼吁非洲各国政府尽快安全地开放学校:“学校不仅给非洲人铺平了成功的道路,还给许多处于艰难时世的孩子以成长和发展的避风港。我们绝不能一意孤行地只顾防疫,让这些孩子成为’失落的一代’。”
但要全面复学并不容易——洗手是遏制疫情传播的重要方式,但肯尼亚大多数公立学校没有自来水或根本没有水;学校人满为患,通常一间教室有60多名学生,学生需要共用课桌,保持1.5米的社交距离也是难事。
根据世卫组织和联合国儿基会的报告,撒哈拉以南非洲只有1/4的学校有基本的清洁设施,44%学校有饮用水,只有47%有基本的厕所。
寄宿学校的开放更难——在很多学校宿舍里,8名或以上学生需要睡在一间房。
“没有人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重新去上学。”肯尼亚伊斯奥罗县赛义德·法蒂玛女子寄宿学校的学生、17岁的艾力努尔说。赛义德·法蒂玛学校3月16日关闭,至今没有计划开学。
艾力努尔来自博拉纳部落,割礼和童婚现象至今十分普遍。
她未来想做一名记者:“我想为没有话语权的人发声。”
“学校停课让人很沮丧。最近我在树下学习的时候,有个男人走过来说,’你别浪费时间了,把书都烧了吧。学校不会再开学了。’”艾力努尔说。
(图说:17岁的艾力努尔停学前从学校拿回了书籍。图/Al Jazeera)
对于艾力努尔这样来自游牧部落的孩子来说,失学意味着历史的倒退:“在我们村里,很多人都觉得女孩子是不应该读书的。女孩子生来就应该在家带娃。现在学校停课了,这种思想越来越强烈了。”
原标题:疫情中失学的肯尼亚女童:剧增的割礼、童婚、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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