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高压下,“为众人抱薪者”成为最崇高也最温暖人心的称谓。
在重庆市石柱土家族自治县,有三位真正意义上的“抱薪者”。他们以微不足道的身份,冒着随时被新冠病毒感染的危险,在整整12天时间里,为152户禁止出户的小区隔离者,送去了赖以生存的粮食、水、蔬菜和所有生存物资。
物资最紧张时,他们只穿着一次性雨衣、戴着一次性口罩,将数以吨计的物资,送到了每一户居民门前,甚至亲手交到他们手中。
这三人,是物管、是保安、是清洁工,更是我们这个时代在危机状态下,最珍贵的“抱薪者”。
疫情突袭
一如所有经历过海啸浩劫的海面,终将恢复宁静。石柱万安街道城南花园小区在经历一场海啸般的冲击后,如今渐复往日安宁。
只是对于其中的2栋152户居民而言,余悸或许还会盘桓在他们心头一段时日。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整整12天“被关在家里禁止出门,等待发病或宣布安全”的日子,着实难熬。
源头,是这场席卷全国的新冠肺炎疫情。
首日,2020年1月23日,农历腊月二十九。石柱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向全县发出《致全县父老乡亲的一封信》。
这封本该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美好的公开信,在简单祝福后话锋一转,提出四点倡议。首当其冲第一条就描述了“武汉市陆续发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例”,“希望全县广大父老乡亲多了解全县防控措施”,并要求“尽量避免去人群密集的公共场所”。
《一封信》正文算上标点仅1062字,但涉“不明原因肺炎病例”的内容就达255字,占到差不多1/4的篇幅。
对公文行文稍具常识的人,率先嗅出即将到来的鼠年空气中,某种不一样的气息。
事实上,危机已然来临。
同在1月23日这一天,距石柱689公里的武汉市,史无前例发布公告:自2020年1月23日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恢复时间另行通告。
这份将委婉和坚决矛盾集于一身的简单公告,末尾用了正式公文中罕见的感叹号。庚即,外界将这份公告解读为简单四字:武汉封城!
第二日,1月24日,重庆市政府宣布,根据《重庆市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专项应急预案》,重庆市决定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I级响应。
同一天,重庆市卫健委披露,在过去的24小时里,全市报告新冠肺炎新增确诊病例18例,累计确诊病例已达27例,疫情已扩散至全市16个区县。
第三日,1月25日,石柱县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应急指挥部“1号通告”,要求暂停全县文体娱乐场所活动和聚会宴席活动。
同一天,重庆市卫健委通报,在过去的24小时里,全市新增确诊病例30例,新增重症病例3例。疫情扩散至全市22个区县,石柱县首次确诊3例。
“一夜之间,原本热热闹闹的新年气氛全没了。”石柱3014平方公里的地域内,迅速由欢乐祥和转入紧张不安之中。
“当时我们还在盘算着给亲戚拜年要带啥子礼品。”石柱万安街道城南花园小区2栋的一位住户感慨,哪怕外面的形势日益严峻,但作为普通老百姓,他们都没谁想到后面会经历那么漫长而难熬的12天。
挺身而出的凡人
1月28日,大年初四。石柱县新冠肺炎疫情防指发布“8号通告”,宣布1月29日零时起,对万安街道城南花园小区实行管控,重点列出“管控重点范围2栋所有住户一律实行居家医学观察”。
“8号通告”是石柱首个针对特定小区和特定楼栋住户发出的紧急隔离通告。原因是两天前有一名确诊病例出自于此。
城南花园小区,尤其是首当其冲的2栋,成为该县新冠肺炎疫情阻击战的前沿战场。
那一晚,当急救车、警车等一辆辆特种车辆闪烁着警灯,驶入这个只有8栋楼的小区时,注定那是一个让人难眠的战地之夜。
当夜,寒风中,2栋楼前,空地处。
因无任何前例可循,一场汇集当地公安、卫健委、疾控中心、街道等众多单位负责人的小区现场会议,在敲定小区封控的各细微环节后,却被一句迟疑又焦虑的问话打断,瞬间陷入冷场——
“谁来负责给2栋楼住户送柴米油盐?”
彼时,现场所有人都清楚,如此兴师动众,皆因2栋楼有住户被确诊为新冠肺炎病例,整个2栋楼住户均为密切接触者,才会“封楼”。
现在,给2栋楼住户送物资,代表着什么,又将面临什么,众口不言,心自有数。犹如真正焦灼的战斗一般,那一刻,是需要英雄从天而降的关键节点。
然而,这世上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谭益成就是在这个最需要英雄的时刻,挺身而出的那个凡人。
“算我一个。”这是那个寒冷冬夜里,52岁的谭益成众目睽睽之下,仅有的四个字。
据那晚的参会者回忆,那一晚的谭益成,仅靠这四个字,就让现场每一个人,都牢牢记住了他。
“当时是冲动吗?”重庆日报记者问。
“不是。”谭益成干脆利落。
“你……只是一个物管。”重庆日报记者提醒。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谭益成的回答如教科书般古板。
古板回答的背后,是他絮叨却充满自豪的自述。
“我父亲参军打过抗美援朝,我哥哥参军打过对越自卫还击战,我自己1987年参军入伍,我儿子现在是空军!”谭益成粗豪的嗓门确有一股沙场的粗粝,哪怕他已退伍整整29年。
谭益成的骄傲,是自己老家房子里那几乎一面墙的各种嘉奖状,那是谭家三代四条汉子用青春和鲜血浇筑的自豪家史。
自顾自沉浸在自豪家史之中的谭益成,被重庆日报记者换着花样追问,冒巨大风险揽下危险任务的真实动机时,终究还是回归成一个平凡人的模样。
“要说我完全没私心?也不是。我希望业主们以后看到我们的错时,也能念一念我们的好。”谭益成的脸一红,他觉得能在一个小区里的人,“都算缘分”。
乏味的“火线动员”
无论是荣耀家史带来的使命感,还是那股“私心”带来的责任感,都不能替谭益成解决眼前的麻烦与危险。
冷静下来的谭益成,心里打起了鼓。
他盘算着,2栋楼共20层,一层8户,共计160户,除去不在家的住户,还有152户,好几百号人。
这么多人隔离十几天的吃喝拉撒,全部需要外送,靠自己一个人是没法完成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谭益成是小区里事事亲力亲为的物管经理,但他第一次感觉,当需同事们冒着巨大个人风险来帮自己时,无论是以职务名义还是个人身份,他都难以说出口。
踌躇一整夜,谭益成第二天终究硬着头皮找到自己的老伙计,保安班长邓才发。57岁的邓才发年长谭益成5岁,平日里因为年纪相仿,相互更为熟悉彼此人品。
“老邓,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谭益成努力搜刮着脑子里本就不多的词汇。
“我晓得,也算我一个嘛。”邓才发语气极为平淡,就像往日里无数次交接工作一般。
“嗯?!”谭益成诧异自己还未说内容,对方就像已知道一般。
“那么大个事莫非还瞒得住么?”沉默片刻,邓才发补上一句,“你忘了?你是党员,未必我不是党员哦?”
两个老伙计互相看了一眼,一场本该或艰难或激昂的“火线动员”,就以如此乏味得平淡又平静的方式结束。平静得没泛起一丝涟漪,平淡得话都没多余。
152户居民日常生活中,除了柴米油盐得送上去,吃喝拉撒产生的垃圾也得运下来。谭益成想到了清洁女工刘光会。
这一次的“火线动员”,遇到了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阻碍。
原本,55岁的清洁女工刘光会几无考虑便答应下来,理由竟然是:“2栋楼垃圾本来就是我负责,要是半个月不收拾,后头我要收到啥子时候去哦?”
后来,刘光会的决定,遭到丈夫岑维雄坚决反对。
在家中,这对结婚数十年的老夫妻,丈夫第一次将手机屏幕一直抵到妻子脸上。屏幕上显示的,是1月28日当天全国疫情最新数据。
“全国确诊病例4500多人,死亡都有100多人哦!”丈夫岑维雄异常焦躁,刘光会的反应只是“没理他”。
做了34年的夫妻,刘光会太清楚丈夫的焦躁所在。
她与丈夫育有一子一女,女儿虽已出嫁,但儿子、儿媳,以及两个孙子、孙女全部都住在一起。自己的决定,影响的是一家六口。
没理丈夫的刘光会,第二天清晨5点,默默站在了城南花园小区。
已知前一夜刘光会两口子争执的谭益成,自觉没立场再做更多劝解,只轻轻交代:“你先回去吧,垃圾过几天再说。”
刘光会闻言,呆呆地坐了一会,也就回去了。她家距离城南花园小区很近。
只是,后来的刘光会自己也无法解释“怎么鬼使神差地来回走了三趟”。
2栋“封楼”当日,从清晨5点到上午9点,清洁女工刘光会在家与工作的小区之间,来回往返了3趟。没人知道那4个小时里,55岁的她究竟想了些什么,甚至事后她对记者的询问也是摇头不答。
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实是,当日上午9点,刘光会最后一次来到小区后,穿着一套雪白的防护服,拿着扫帚、拖把,一步步走进了拉上警戒线的城南花园小区2栋。
一名值守卡点的街道工作人员,望着她因防护服而显得臃肿的身影从身边走过,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是个女娃儿吧?”
日式风格的“面交”
刘光会一步步走向“封楼”的2栋,谭益成和邓才发在楼上已经是“内衣都湿透了”。
“第一天没经验又没推车,就靠双手运。”邓才发的回忆里满是感慨的“啧啧”声,因为那一天他完全不记得向2栋跑了多少趟。
他唯一记得的细节,是仅仅跟某一户业主家,就送了5趟物资,小到一包烟,大到一袋米。
谭益成所能记得的,居然是“没想到穿防护服比穿夹袄还保暖”。体态偏胖的他,私下里曾悄悄地说,自己“全身上下都汗透了”。
“封楼”第二天,相关部门运来超市使用的购物推车,两人一见,四目发光。
那一天,两人一共向152家住户运去了80车左右的各类物资。与此同时,一个崭新的2栋业主微信群也被建立起来。
“各种需求信息太多,只能单独建群。”谭益成发现,几乎是新群建立的一瞬间,一涌而进的物资需求信息、询问信息、甚至是质疑信息,将本该连贯的微信“叮咚”声,都拉成了一个中间延迟的“叮——咚”声。
谭益成挑出物资需求信息用笔逐一记录,然后交给同事去购买,等物资到了又第一时间送上楼。
最开始,谭、邓二人只是穿着防护服送到业主门口,敲门让业主自己出来拿。这种看似完美隔绝病毒传播的“无接触式送达”,却因随后发生的小事迅速“破功”。
原来,2栋的楼层布局较为紧凑,1、2号户型和5、6号户型都挨得非常近,3、4号户型和7、8号户型也是如此。戴着手套的他们没法屈指“敲”门,只能用力“拍”门。
“一拍门,一边四户都要开门。”忙乱中,有业主错拿了别人家的桶装纯净水。待发现想还回去时,出于对交叉感染的恐惧,另外那户业主不愿收。
“没办法,只有我们自己掏钱再去买一桶给人家补回去噻。”邓才发虽有几分懊恼为人送柴米油盐还得自掏腰包,但旋即也真心地表示“换成我,也不愿意要别人已提进家的水”。
更令谭、邓倍显尴尬的是,许是因为被隔离久了渴望交流,后面他们一拍门,一层楼八户居民大多要打开门。
“业主开门跟我们打招呼,有时候手都伸过来准备提东西了,你说我们能怎么办?难道还当面给人家把吃的喝的全放地上让他自己拿?”邓才发说,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无接触式送达”,就变成了“面对面递交”。
最让他俩神经紧绷的,是很多业主口罩都忘戴了,直接兴冲冲来开门。
每当此时,谭、邓就紧张而迅速地鞠躬一般,将腰弯成大虾状,把头埋在胸口,然后双手举起递上东西。这种充满日式风格的递交姿势,曾让不少业主感觉受宠若惊。
“紧张地完全不敢说话。对方讲啥子我们都没听清,只敢‘嗯嗯嗯’拿鼻音回答。”谭益成回忆起这些细节时,有些忍俊不禁,但随后就是深深一叹。
防护服告急
唯有一点点地回忆“封楼”那些日日夜夜的细节时,谭益成才会暂时忘却他一直想要对外界显示的那股退伍军人的粗豪气概,回归一个知天命之年的物管本身的底色。
初接这份危险任务后,谭益成曾试图瞒着妻子,但在超市工作的妻子消息极为灵通。眼看瞒不住,谭益成只得由“瞒”转“哄”。
“我只负责把东西送到电梯口哦!”
“我是绝对不得上楼去的哦!”
“要跟几百个密切接触者天天裹在一起,你以为我不怕嗦?!”
知夫莫若妻。望着信誓旦旦的丈夫,有些出神的妻子也只是红着眼睛,反复叮嘱他口罩戴好、防护服中途不准脱等等等等。
只是,聪慧的她自始至终绝口不问丈夫,究竟谁去负责给2栋152户业主送物资。
“究竟怕不怕?”重庆日报记者问。
“还是有一定程度……”谭益成足足思考了两分多钟,长吁一口气,却依旧没给出明确答案。
自己都没有明确答案的谭益成,很快被拉进了一场猝不及防的考验。
1月31日,2栋一位住户的下水道堵塞,污水流了出来,需要疏通。当谭益成微信群里看到这个意外的求助消息时,终于有了一丝惧意。
“送柴米油盐我好歹是在门外面。但解决下水道问题,我必须入户才能解决啊!”从“门外”到“入户”,小小一扇门的背后,是感染风险的几何倍增。
谭益成捧着手机犹豫良久,终究咬牙答应。
“下水道堵了,又是过年过节的,别人那一家人怎么过嘛?”这是谭益成对记者说的话,也是动员绿化工万小林时的原话,而万小林居然也就此答应下来。
为寻求心理上的些许安全感,谭益成电话通知该户业主,让家人提前回避到一个卧室,然后他俩才进门。
“一进门,那种感觉真的是……”谭益成露在口罩外的双眼,第一次露出了一些不自然,用力抠了抠头上已有白发的板寸头。
前后两次才疏通好下水道。事后,谭益成心疼地说:“那一天的防护服用得最亏,一次就弄烂了。”
而记者也是第二次采访时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谭益成他们三个,很快就将直面更为凶险的境况——防护服告急。
事实上,自1月28日宣布对城南花园小区2栋“封楼”开始,石柱的疫情形势就在不断升级。
1月29日,石柱县火车站再次宣布部分列车停运。
1月31日,石柱县新冠肺炎疫情防指发布“9号通告”,宣布对南宾街道汇景龙湾小区实行管控,管控重点范围1幢1单元所有住户一律实行居家医学观察。
2月1日,石柱县新冠肺炎疫情防指发布“10号通告”,暂停全县个体诊所执业。
……
至2月3日,石柱县新冠肺炎疫情防指发布的通告编号,已经变成“第16号”。这其中还未计入其他部门发布的各种应急文件、措施和通告等。
重庆市卫健委通报,截至2月3日24时,石柱县新冠肺炎已确诊病例12例。
迅速增长的确诊病例和随之而来的大量疑似病例、密切接触者,让这个常住人口仅有37.8万人的县城医疗物资供应遭受了极限承压。
对付传染病传播最有效的防护服,率先告急。
一次性雨衣和25个口罩
2月4日,当相关领导异常艰难地告诉谭益成,连隔离病房里的医生都缺防护服的时候,这名老兵再次恢复一名退伍军人的镇定与果敢。
“一件有没有?我们只要一件!”这是这位老兵最后的坚持。
“也只能给你们提供一件了。”对方的眼神同样痛苦而焦灼。
轻轻点头后,谭益成转身快步找来邓才发,简要讲明今后只有一件防护服的情况后,却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我个人考虑嘛,收垃圾确实最危险,我考虑嘛……”大嗓门惯了的谭益成说话明显开始结巴。
“你考虑得对头。我没得啥子。我只要口罩就得行。”平时说话略有夹舌的邓才发,那一刻的话却异常简略、明了。
二人简单商量的结果,是当时并不在场的清洁女工刘光会,获得了这件唯一的防护服。
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万安街道办一值守干部,跑步上前看着谭、邓二人,说:“我们可以搞点一次性雨衣来,勉强当个防护服吧,加一层再怎么总要强些。”
二人冲对方感激地点点头。
谭益成又想起了什么,走向石柱县政协主席县孙开武,直接向他提出:“能不能发几个口罩?”
同样默默目睹全过程的孙开武,有些迟疑地看着谭益成,想说点什么,末了只是郑重点头,说:“你放心,马上就给你们送来。”
当谭益成又送完一趟物资下楼时,就看到了执勤点一包白色的口罩被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拿起这包口罩,他看到了一行至今仍会让他动容的小字:“孙主席送物管和保安送菜专用口罩”。
旁边有人告诉谭益成,口罩是孙开武派专人送来的,字是街道干部亲自写上去的,并跟所有人交代,“其他人一律不准乱拿。”
谭益成洗手、消毒后,专门数了数这包口罩,一共25个。有同事凑过来略带羡慕地说:“送口罩的人说,孙主席把自己的口罩都送你了。”
“我现在还有一个,舍不得用,留个念想。”谭益成讪讪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口罩向记者展示,但其实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一次性口罩。
“你不懂,这是心意。”谭益成很认真地说。
“确实是,那段时间,口罩根本买不到啊!”事后,邓才发也很认真地跟记者说,没有那25个口罩,“我们几个得愁死。”
“你一个月多少工资?”记者问邓才发。
“2000块啊,怎么了?”邓才发脱口而出。
“为了2000块钱,值得吗?”记者问。
邓才发笑了笑,搓了搓手说:“这个事不是钱的问题,我在这个小区工作,叫到我了,就该听安排。都不听安排,那世界都要乱套了哦!”
邓才发早年在当地的铅锌矿和煤矿都干过,也是在一家煤矿入的党。但是随着矿上破产和关闭,他又到建筑工地干活。如今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只能来干保安。
问及还有3年就满60岁的邓才发,打算干保安干到什么时候。
他咧嘴一笑:“哪天人家嫌我年纪太大了,不要我了,我就不干了呗。”
三位“抱薪者”的“规矩”
穿上了一次性雨衣,谭、邓二人又开始每天一趟又一趟,为152户业主送去生活必需的柴米油盐。
即便憨实如老邓,在送物资的过程中也有郁闷的时候。
“最开始时,有业主深更半夜也要买一包烟。”邓才发说,自己也是抽烟的人,太理解烟瘾上来却发现烟没了的难受劲。
但没几天他就发现,这业主总是一包烟一包烟地买,并且还专挑清晨、晚上这些时间段。
虽有些许不满,但邓才发却丝毫不会拖慢买烟的脚步,并且自我安慰:“换成是我被关在房里十几天,门都不能出,我也有气!”
一天、两天、三天,持续多天后,这位业主终于改了要求:“麻烦帮我还是买一条烟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嘿,你看,我就说嘛,人心总是肉长的。”邓才发对此很满意。
刘光会则对这十多天的清洁工作也很满意,原因是:“大家都不出门,楼道干净了,我连地都只需要简单拖一下就行。”
其实,就在2栋“封楼”后,负责旁边楼栋的清洁工就请假回家了。而另外的楼栋,也就归刘光会一并打扫,她的工作量实际是翻番的。
刘光会的工资,每月仅有1550元。为此,记者将问过邓才发的问题,换了个时机也抛给了这个清洁女工:“为了1550块钱,值得吗?”
刘光会将眼睛睁得非常大,很认真地反问:“2栋一直都是我负责的哦!我不做,谁去做啊?”
“没想过辞职?”记者问。
“辞职也要提前15天辞的嘛!这是规矩!”刘光会以看外行的眼神盯着记者说,“再说这过年过节的,哪里找得到人来做这个活路嘛,加上又封了楼。”
最后,似乎是作为总结,她又补了一句:“不管干啥子事,都要讲规矩噻!”
谭益成也在讲规矩。他私底下告诉记者,即便是在防护物资最紧张的情况下,他都坚持每天给来巡查的县领导“打预防针”,要求“无论如何,必须保证清洁工天天都有防护服”。
“我跟她说肯定保证她的安全,我就必须做到嘛。说话算数是起码的规矩噻!”谭益成说。
最终,谭益成也承认了,自己想过最糟糕的情况。
“我想过的,万一感染了病毒,也不埋怨任何人。”谭益成坦率地说,“毕竟是我自己主动的,不是哪个要求我的。”
从1月28日晚到2月9日上午8时,长达12天里,谭益成、邓才发、刘光会三人以平凡人的质朴、勇气和责任真实扮演了“为众人抱薪者”的角色,而152户被“封楼”隔离的众人,也并没有忘记这些“抱薪者”。
2月9日上午8时,解除“封楼”日。
三位平凡的“抱薪者”在2栋楼下的值守点里,迎来了一大群业主送来的一面鲜红的锦旗。
这面锦旗,是他们提前通过电话,很是费了一番劲悄悄请外面的广告公司制作的。原本因为疫情,所有的广告公司都没营业。但当居民们讲述了小区三位“抱薪者”的故事后,对方一口答应。
那面鲜红的锦旗上,写着平平常常却又深意十足的十个大字——心系业主情,抗疫热心人。
重庆日报记者 陈波
原标题:封楼后152户住户如何生活?一位物管、一位保安、一位清洁女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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