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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云丨尹君:与酒无关
2023-12-09 06:34:38 来源:上游新闻

与酒无关

文/尹君

花事

阳光在今天就突然亮了起来,我想到了朝着太阳盛开的那些花儿。

母亲生前,用盆盆罐罐在房顶的露台上种植了很多花花草草,但她尤爱那盆并不起眼的太阳花。母亲说太阳花花朵不大,色彩也不是很艳丽,不像牡丹那样雍容富贵,也不像玫瑰那样含刺逼人,更不像桂花那样十里飘香,但它生命力强极好养活。傍晚时分,看似蔫巴了的太阳花,只需浇一小杯水,或是自己在黑暗中吸收空气中的一点儿水分,第二天一早,它便枯木逢春,挣巴挣巴又顺着太阳行走的轨迹开出许多缤纷的花来。母亲说做人也应如此。

母亲喜欢养花,特别是父亲去世后,独自生活在小镇的那些孤寂时光里,母亲把露台上的每个角落都种上了花,靠墙的地方,还亲手搭建了一个大大的鸡架,剩饭喂鸡,鸡粪养花,鸡和花都生长得很茁壮。每次回家,徘徊在盛开着各种花朵的露台上,活鲜鲜地有了一种鸡鸣犬吠的生活味道。夏天的夜晚,母亲把凉床支在露台上,躺在沁人心脾的花丛间,星星和月亮离我那么近,说不出的清凉美好,加深了我对老屋的依恋。

可自母亲去世后,我竟然一次都没回过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老屋,就像我原本就没有那栋老屋一样,任凭它在风雨中飘摇甚至灭失。因为没有了母亲拾掇,我害怕看到那些布满尘埃但依旧温情的家具,更害怕看到因没有母亲的照料而相继枯萎死去的那些花儿,它们再也不会“死灰复燃”。

母亲粗糙生茧的老手曾为我绣了一双带有太阳花花瓣的鞋垫,针脚密密麻麻如同母亲脸上的皱纹。母亲生前,我一次都不曾垫过,怕亵渎了母亲的爱。母亲死后,我却一次都没从鞋中取出过,它还有母亲的余温,感觉母亲还护着我的双脚,牵引着我朝着善良的方向继续前行。

因母亲的原因,我也爱上了养花,各种花儿占据了大半个阳台,但我又不懂如何养花,只是隔三岔五给那些花儿浇一次水而已。我要的不是那些繁盛和鲜艳,我只是喜欢坐在它们中间想一些事情。

清晨,花蕾上露珠点点,站在阳台上放眼望去,江面上霞光万道,那是我最盛大最深沉的思念。

情事

我承认,是我害怕了。看看眼下尴尬的日子,想想希望渺茫的未来,我退却了。在一个天色迷茫又略带凉意的清晨,我与两个要好的哥们儿一道,悄悄地坐上了去神龙架的班车,并关闭了手机,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以此逃避这不堪的生活。我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联系不上我后,她发疯般地找遍了她认为我应到的每一个地方,联系了所有我们共同的朋友。情急之下,知性的她还去了街边树荫下那个摆着各种竹签、纸牌的小摊前,占卜我的去向和归期,余下的时间便躲在房间里独自哭泣。

旅行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让我暂时忘却了眼前的困顿。但欢笑过后、酒醒过后,想想与她一起走过这三年窘迫而又有尊严的时光,我又落寞如风,可知道在这夜色迷离的窗外,正漂泊着一个温柔女子绝望的相思。

七天的假期转眼就过去了,总是要回去的,至少要回到单位上去,那可是我获得最低生活保障的所在。回来的当天,我没回到我与她临时借居的小屋,而是做贼似的去了战友家,当我心存侥幸又满怀愧疚地打开手机时,短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细看,是她每天以每十分钟就给我打一次电话的频率在呼唤我。

我无声地躺在战友家陌生的床上,这宽厚的大床像是窗外无边黑暗,让我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暖,我开始怀念那间简陋的小屋了。电话铃声响起,不用猜想,一定是她打来的,没错。接通后,电话两端长时间静默无声,只听见她深深的喘息,而后便传来她长时间压抑后止不住的嚎啕大哭。我的情绪也上来了,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想象她的眼泪该不是已经像洪水一样在脸上泛滥了吧。

“没有你,怎么活?”

这是我此生听到最为心痛的一句情话。我当时就决定回去,马上回到她的身边去。不管前面有什么困难在等着我,与她晶莹的泪水和无边的思念相比,那些暂时的困苦又算得了什么!

我悄无声息地回到那间小屋,门虚掩着,有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推门进去,室内一切温暖如初,依然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她抬头见到我,像触电了一样,从床上跳下来,紧紧地抱住了我,眼泪又溢满了整个眼眶。风一吹,窗台上那盆茉莉花在窗帘后面躲了起来。

她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我可以走出这间小屋,但走不出往昔亲切的时光呀。

她笑了,那凄凄的笑容和略带哀怨的眼神,使我既愧疚又心如莲花,在温暖的灯光下,和窗台那盆茉莉花一起嫣然盛开。

后来的细节就更清晰了。我们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和一位可爱的天使,她们让我的生活灿烂如花。清晨,阳光从偌大的窗户照进来,一片温暖,犹如金子般耀眼。

所以,后来每次看到她“发脾气时撅起嘴”时,我都会用一种温柔的方式回应她,并以此作为一种补偿。

心事

阳光明媚的早晨,我送女儿上学,女儿在我前面奔跑,我看见她的影子投在阳光里,像一幅流动的画。

一到学校大门口,我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这里车流汹涌,汽车像是瞬间打开鸟笼的鸟四处乱蹿,一辆紧挨一辆,不肯留一点空隙,每一台车都很亮丽,不沾一丝尘埃,刺耳的喇叭声像比赛似的轮番上阵鸣叫,让人惊恐。

我想到了我的童年。我的童年一直充满恐惧,那是因为学不进东西而带来的。有一次考试后,我将试卷上的“71”分改成了“97”分,但笨拙的笔划怎能与老师顺畅的笔迹严丝合缝,一眼就被父亲看出来了。父亲威严的眼神向我传递着恐惧的词意。那个下午,狂风吹得整栋房屋都在颤抖,当狂风离开房顶时,暴雨瓢泼而至。我虽死里逃生,但不愿学习的习惯还是成了我身体里的顽疾,时时折磨我放纵我,就像一张狗皮膏药,贴的时间久了,即使膏药被撕掉,疼痛处还留有一块红色印迹和一圈难以消除的黑色药带,不时散发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味儿。

女儿上小学后,我时常忧郁。每当夜幕降临时,我常带着无法释怀的心情,走出宽敞的办公室,在冰冷的路上晃荡,我没有理会即将天黑的寒冷,也没理会自己要往哪里去,城市变得异常安静,我这个时候体验到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你知道他有多难受!”这个声音在我面前即将四合的冬夜里不间断地响起。

“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水喝。乌鸦看见一个瓶子,瓶子里有水。可是,瓶子里水不多,瓶口又小,乌鸦喝不着水。怎么办呢?乌鸦看见旁边有许多小石子,想出办法来了……”

我走进家门已是晚上九点了,女儿略带稚气地背诵课文的声音从书房传出来的时候,我忐忑的心便不跳动得那样厉害了。

有人说女儿除了长长的睫毛,哪儿都像我。这让我很欣慰也让我很担心,我害怕女儿不爱学习、懒于思考的习惯也遗传了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愚蠢!小时候那个夜晚的情景在我脑海里再次浮现——那晚我和街上的娃娃们玩捉迷藏,那时没有电视、电脑和手机,捉迷藏是我们吃完晚饭后的主要游戏。下街的出口处有一个草垛,踩着它可以攀上草垛旁的一个高坎。游戏开始后,我刚伏下身子,就听见他们跑了过来,我甚至看见他们的头在我眼前晃动,我伏在高坎上一动不敢动,就听见他们呜呜哇哇地叫嚷着到别的地方去找。我判断他们会“杀个回马枪”,就在原地趴着不动,我在等待他们找到我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睡着了。当晚母亲喊着我的乳名在高坎上找到我时,我还呼呼地睡着觉。当我睁开眼,才回过神来,头顶是一轮圆圆的很大很大的月亮,任何东西都暴晒于月光之下。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他们来找我时,一眼就看见趴在高坎上的我,只是假装没找到,他们只是转了一个弯后就作鸟兽散了,而我却还在原地傻傻等着,还得意自己躲藏得很隐秘。

今天早晨我又送女儿去上学,望着女儿背着沉重的书包欢快奔跑的背影,想象她坐在教室认真学习的模样,我在学校门口的护栏前,痴痴地站成了一桩心事。

离开校门时,我抬头看了看天,薄雾,阳光很明媚。

作者简介:尹君,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金融作协会员理事、巫山县作协会员理事,现供职于农行重庆巫山支行。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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