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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最牛女炊事员!她用拿锅铲的手握笔,一写几十年
11-01 20:17:10 来源:上游时尚 新女报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人民日报》《四川文学》《山花》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并多次获奖。2015年出版的长篇小说《蓝衣女人》是重庆市宣传部重点扶持的文学作品。

她叫做李毓瑜,从炊事员到女作家,她用69年的认认真真、勤勤恳恳,把自己活成了一棵开花的树。

或者,她更愿意形容自己是“笨拙的驴”。

李毓瑜,69岁

作家

“我不是一棵开花的树,我是沙漠里的骆驼,或者是一头笨拙的驴子,总之不是开花的树。”

李毓瑜自称“下半城的女儿”,长在渝中区解放西路一幢上了年纪的旧式井筒子楼里。窄窄的楼梯,摇摇晃晃的扶手,偶尔一缕模糊的光,跌跌撞撞透一点进来,就能微微照亮李毓瑜的家。

说是家,实则是一间“小黑屋”,板壁隔成,十六七平大小。母亲带着5个孩子蜗居在此,每月盼着远在泸州做工的丈夫,兑回15块钱家用,以熬过艰难的当下。

李毓瑜常常想,以后要是能住在亮堂的房子里就好了,白天不开灯,有太阳光从玻璃窗大喇喇照进来。还要有一张大方桌,桌布是白底蓝方格,一束鲜花冒着露珠,开得正水灵……

随着年岁渐长,风月渐知,李毓瑜悄悄做了一个更为热烈的梦:文学。

“一家五姐弟,我行二。姐白面长身,妹妹迎风摇曳,弟弟壮实高大,而我,是姐弟中的五个鸡娃摆三行,横数竖数都数不到。外在不足内在补,我决心在这个黑屋里制造我的‘原子弹’——写出长篇小说,当个作家,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少女时期的李毓瑜

不是到文具店买本一毛二分钱的软面抄,一只钢笔,人人就可以成作家。李毓瑜的作家梦,也走得颇为艰辛。

1968年12月,《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文章,许多年轻人因此上山下乡当知青。

因为高度近视,李毓瑜第一批被免去农村下乡。此后,她做过清洁工、广播员、代课老师、挖土石方、剥桔子等一系列临时工作。

辗转到了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大量知识分子抓住机会,凭读书考学改变命运。李毓瑜却以“永不改变职业、永远做个炊事员”的承诺,成了某家医院食堂的火头军。

炊事员,也就是火头军这个职业,和女孩子实在不是很相宜,每天只能穿着油腻腻的工作服,与黑煤、菜刀、砧板为伍。然而,这个工作之于李毓瑜却意义重大。

“虽然地位不高,火头军却是正经工人阶级。”当然,更重要的是,李毓瑜从“临时工”成了正式工,不仅每个月有26块钱的薪水,而且是实打实的铁饭碗,“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去高考,去读书,家里就垮了。我喜欢当火头军,因为它是我们家留在大城市安身立命的本钱。”

李毓瑜心无旁骛地坚守岗位,煮饭、喂猪、烧火、拉板车、抬米、扛面粉……从不叫苦。一有空就坐在灶门前的角落里,掏出个小本本写写画画,就像蚕子吃桑叶那样,一寸一寸地朝着心中的太阳推进。

散文、诗歌、小说,攒了许许多多。结果母亲把它装满一背篓,背到废品收购站卖了八角钱,“女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是三十出头的人了,该成个家生个娃了,天天弄你这些八角钱的文学,不是女人的活法。”

文学梦换了八角钱,李毓瑜一点儿不悲哀,反正那会儿也没觉得自己是一个作家,“我顶多算文学青年一枚,写作只是我个人的爱好,你卖了我也可以继续写。只要不叫我嫁人,万事好商量。”

许是精诚所至。不久后,她的散文被《现代作家》(现《四川文学》)选中。样刊寄到医院,李毓瑜坐在灶门前,大颗大颗的眼泪映着灶膛里的火光,滚烫又明亮。

她把26元稿费全给了母亲。母亲攥着手心里皱巴巴的钞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此只字不提“女人家的活法”。

▲2001年,李毓瑜在50出头时结了婚,对方是她20多年的文友。

1984年,改革开放如火如荼,李毓瑜也真正迎来了命运的拐点。党校要招收一批学员参加省统考,院长亲自找她谈话,动员进步。

李毓瑜简直是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在备战、赴考。白天煮饭、晚上复习,那是实打实的挑灯夜战,她必须紧紧握住这根橄榄枝,展现人生的价值。

250人报考,180人应战,学科涉及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地理,党校取前50名,李毓瑜考了第36名。录取通知书送到厨房那天,她感觉自己全身都沐浴着和煦的春风:

我,从一个食堂煮饭的火头军,变成了党校的学生。

在党校学习期间,她如饥似渴吸收知识,也笔耕不辍创作小说,“我用学到的知识,用在厨房烧火角落做的文学准备,写了一个短篇科幻小说《在爱的后面》,把它寄给成都的《科学文艺》,86年党校还未毕业,小说就发表了。”

党校毕业后回到医院,从厨房到院长办公室,从底楼到顶楼,有人形容她是“从奴隶到将军”,也有人说她“是一棵树、一棵开花的树”。

名声好坏,她从来不去争辩,也不欣喜自傲,只是继续坚守小黑屋,继续“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写一些杂七杂八的文字”,偶尔得以发表,但更多的是婉拒——各大报刊杂志寄来退稿信——手写的、铅印的,几乎贴了满墙。

李毓瑜算是勤能补拙的类型,她用坚持不懈,慢慢等来了自己的春天,作品陆陆续续地发表,也深深浅浅获得了一些奖。

▲李毓瑜发表的作品及奖项(部分)

那是1996年,凭借在省级刊物发表的小说和散文,李毓瑜终于成功加入重庆作协。她的文学树,确然开出了花儿来。

手记

reporter'snotes

采访李毓瑜的过程并不顺利,她婉拒了我很多次,理由都是平凡,“我真没什么可写的,很一般很一般。”

也许从文学的角度来说,李毓瑜确实没有与生俱来的禀赋,但她的难能可贵,在于真。她的作品《井筒子人家》《蓝衣女人》等,都用非常真实的笔触,刻画了重庆下半城女儿们的爱恨情仇,“我写的都是挣扎在底层的小人物,虽然卑微,一样追求爱情,向往美好。”

一字一句都是烟熏火燎的生活,都是面朝美好飞蛾扑火的英勇,这些“小人物”,真美!

▲李毓瑜(前排左四)和作家姐妹,前排左三为著名作家、原《新女报》副总编辑吴景娅

她也不承认自己是开花的树,而自比沙漠里的骆驼,或者一头倔强的驴子,“我是一个笨人,不精明,只是笨拙地朝前走。”

临近发稿前,她还反反复复、絮絮叨叨地叮嘱我,“我的故事不浪漫,也不传奇。我只是平平常常的女人,很一般很一般。你要是把我写得高大上,我会受不了的,我就不让你发哟~”

永远努力,也永远谦卑。李毓瑜女士很可爱,她的担心实在没有必要。我很爱她说过的一句话,“我没有惊心动魄的事情值得庆贺,也没有遗憾,只是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的走过,活过。”

岁月无悔,这件事本身已经了不起。

《新女报》寻找与共和国同行的女性人物,只是希望以文字为镜头,记录一个个立足平凡岗位、勇敢追梦的“她”故事。

在时代的长河打捞,每一位“认真走过,活过的女性”,都是最璀璨的星光。

文丨首席记者 龚正星

图丨被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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