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那些勇敢的灵魂致敬
——读《重返汶川》随记
程华
如今浮躁者众,爱读书的不多。惭愧,我也是浮躁者之一,这些年读的书屈指可数,即便读读也多是一目十行。
但也承认,只要愿意慢下脚步,总有一些书能攫人内心,让人在光怪陆离的世相中得以沉淀,沉静,沉思,给纷繁迷乱的日子注入清气。这些书,可是煌煌巨著,也可不是。
前不久遇上一本。严格说应是两本。先说第一本。
清理过期杂志,翻出一本《啄木鸟》,头题是报告文学《重返汶川》。对汶川,我一向关注。这片历经劫难而不断奋力蝶变的土地上,有太多催人泪下引人奋发与深度思考的故事。
《重返汶川》作者衣向东,名字很特别,记得曾是武警。我素来不为作者的职业身份而更关注其作品。作品可立足职业,但好作品一定跳出职业思维定式之外。文学即人学,好文字不一定宏阔,不一定高蹈,但一定有骨骼有灵魂有张力,如尖刃刺破表象切入心室,烛照出人性深处之幽微。
从警多年,自认泪点颇高;就个性而言,落笔素轻,不喜动辄“泪流满面”式煽情表达。职业经历硬化了我的心。此“硬”非同于冷漠,是在见多之后,寻常世事或故事已难触及泪腺,即便内心汹涌,脸上仍云淡风轻。对此不知该庆幸抑或悲哀。
此刻却几度噙泪。汶川地震十年后,作者再沿当年足印,一个个回访他曾经采访过的民警。他迫切想知道,那些爬出废墟的幸存者,如今是否站起来了?这十年,他们经历了什么?
沿着于泪光中跳跃的文字,我倾听一个个活鲜鲜的人最质朴真实的诉说,我感知到了寻常人们的喜怒哀乐,触到了那些撕裂般的悲欢离合。作者用大篇幅回顾了十年前,他穿过危机四伏的灾区,数次险被垮塌的巨石砸中;他扎进近三十个乡镇,饥一顿饱一顿,夜晚与当地民警挤一个帐篷,与许多失去亲人的不幸者也是幸运者相拥哭泣······如此整整二十三天。
悲悯盈怀的胸襟,洞观深幽的笔力,令文字里没有模具般的“英雄”,没有离地三尺不接地气的“典范”,只以平实克制的叙述,去最大限度还原生死现场,在此背景下勾勒出那些从血泪中站起,拼力撑起民众信心,以忘我付出最终实现“救他”与“自救”的民警群像:有忍悲在死去的儿子衬衣上写下儿子的警号之后,扑入乱石堆中救出一群孩子的县公安局长。他的母亲、妻子也未能幸免,他连亲人一张照片都没留下;有位中年民警,保护五百名被困群众跋涉八天八夜才走出深山,把仅有的食品让给灾民,自己吃树叶树皮,患有心肌炎的他心脏还架着起搏器。看到前来接应的民警,他终于撑不住瘫倒痛哭;地震后,亲人音信全无的刑警顾不上回家看看,连续抢险执勤三十多小时,直到三天后才跪在埋葬了他十二位亲人的废墟前痛哭:“爸、妈、姐——我来看你们了······”通过《重回汶川》我们看到,而今他们大多平静地生活着。他们视团圆为上天垂赐,视平安为人生至幸。
踏实地活着,就是最大幸福;勇敢地活着,就是平凡英雄!这是一个民族浴血重生、向死而生并生生不息的原动力!我想,这是作者意图通过这篇作品要传达的吧。
由此萌生了回望作者前一部纪实作品《震区警察的记忆》的冲动。《重返汶川》讲述了当年部分受访者现今的状态,如果沿这条线回溯过去,无疑能更详尽了解当年情境,更能明白如今得享安宁生活的不易。那段心路历程多么漫长艰难。走出心灵废墟,比走出现实废墟要难,难千百倍。
《震区警察的记忆》出版于2009年4月。网上搜到,赶紧下单。次日接卖家电话时正忙,注意力分散,只断续听对方问“书很新,扉页有名字······你在意吗”,有什么在意的,十年后能淘到已属幸运,我答“发货吧!”
书到了,果然新。翻开米色封面,扉页上三排黑体字:
谨以此书
献给“5·12”汶川大地震中罹难者和幸存者
献给在那片废墟上战斗过的每一个人
黑体字旁还有五个钢笔手写签名,作者其一,其余几个也眼熟——想起来了,都是书中受访民警的名字。明白了,卖家售的二手书,打电话意在询问,“扉页有签名,你在意吗?”
心头五味杂陈。先是淘得好书的惊喜。到手才知作者曾获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金盾文学奖,连获四届《小说月报》百花奖;该书获中国作家协会重点扶持。这或许从侧面证明了我眼光不算差。但我说的“好”,并不在于作者获过什么奖,只在于作品本身打动了我。何况还无意中得了作者和这些勇敢者的签名!
书全新,推断之前的主人没看过。他(她)在何场景下得了书?集中签名售书或赠书现场?否则不会有作者与受访民警多个签名。一本崭新好书转手弃掉,为何?有些替书心疼,替作者心疼,替书中人心疼。转而窃喜:若前主人不舍得放弃,哪轮到我今日捡漏之惊喜?
这两本书,我定会珍藏一生。有些东西,别人趋之若鹜,我只淡然远之;同样,有些东西,别人弃若敝屣,于我是无价珍宝。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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