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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夜雨丨祭书辞 - 陈显明
09-04 10:30:00 来源:上游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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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书辞

陈显明

2019年夏,迫于孙女就学读书,我从有书房的宽敞居室搬进逼仄新居,收藏了五十余年的几千册书籍、报刊不能搬进陋室,挑挑选选留下“精华”部分,继续保存。其余忍痛割爱,分门别类处理。那些珍视了半辈子的书、刊,或联系单位、个人,免费赠送;或付之一炬,化为灰烬;或打捆送进废品收购点······处理过程中,痛心不已,故写下《祭书辞》,说说我藏书刊的辛酸,倾述失去书刊的痛楚,告慰那些消失了记载着文明的载体。

先说说我购书、藏书。我家祖上世代“贫农”,祖辈、父辈皆为文盲,不知书籍为何物。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读高小时,喜欢读书了。邻居亲戚有孩子从市来乡村玩,带来一书包童话书,看了一本上了瘾。但他不再借给我。我从自留地里掰了刚成熟的玉米,换书来读。母亲发现后,骂我不懂事。我不改,继续干。母亲一边哭诉:“三个包谷,能熬几碗羹羹,拌点蒂蒂菜(一种无毒可供吃的野菜),够我们三个人吃一顿了!”上了初中,从图书室借阅一些书,知道古人有借书还书,借书抄书的故事,课余便抄书。记忆中,一本《白香词谱》,用了一个月的晚自习才抄完。

文革浩劫,学校砸烂,图书室狼籍一片,我趁机挑选了两箩筐数理化和诗词、小说方面的书,如这次搬家也没敢丢的《家》《红楼梦》《史记》《红与黑》《诗经》《楚辞选》等就在其中。那两箩筐书,成了我爱好文学习作的启蒙读物,也促使我养成节衣缩食订阅报刊、购买书籍的爱好,使我受益终身。

参加工作后,无论是在讲台授课,还是在机关侍奉公务,闲暇时,喜欢去的地方是书店,是报刊亭(可惜,报刊亭已经成为记忆了)。掏钱购买的,是喜欢的书、刊。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从旧书店上购得一函线装本《古文辞类篡》、一函线装本《康熙字典》、一套袖珍线装本《史记》,五十年代的每年的《文艺报》合订本等。文革结束后,各地纷纷创办文学刊物,我自己订阅数种喜欢的如《十月》《收获》《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译林》《文史知识》等。这样,我离开学校时,就装满七个烟草纸箱的书。后来,工资多了些,加上阅读兴趣的广泛,购买的书又增加文史、哲学类,甚至偏爱不断更新的地图集和碑帖拓本。

喜欢购书,到新世纪,家里的藏书已达到五千册以上。内容包括历史、文学、艺术、哲学、伟人传记及地理等等。我购书、读书,也得到社会的承认。2011年,被重庆市文化委授予“十佳读书人”,2018年,被国家出版署命名为“书香之家”。

搬家前,我想给这些书找个“婆家”,免费送走,应当是不难的事。岂料过程十分难堪,分外失望。

老家中学创办于文革,校舍简陋,办学条件差,知道他们藏书不多。与校长联系,校长回答:“现在学生不到图书室读书,也没时间读闲书……”他的话,噎得我呆若木鸡!再联系区图书馆吧。他们该乐意保管我捐赠的图书吧?图书馆来了两个年青人,他们空着两手进了我家。他们从书柜里掀下一摞摞书,然后挑选了什么名人明星故事、景区介绍、舌尖上的美食类的书,打成一捆。有了送书给学校的难堪,我小心翼翼地、近乎乞求地问:“其他不要啦?有历届鲁奖获奖作品集,诺贝尔奖作品,有完整的《文学报》合订本,有多种七十年代末到现在完整的杂志。如《收获》《当代》《随笔》,还有碑帖拓本······”一个青年回答:“现在的读者,不会翻那些大部头的,更不会读陈古几十年的杂志、报纸。”另一个说:“现在谁用毛笔写字啊?学写字的书么,你留着用。”

单位不愿意保存这些书,我的那些文友总需要吧?我知道他们虽然爱好写作,但很少掏钱大量订阅报刊。打了几个电话,一个作者问:“有魔幻主义的吗?马尔克斯?有人就靠他得了诺贝尔呢!”“有穿越小说吗?比如秦始皇焚书坑儒时,陈胜他们用机关枪扫射秦兵,进行反抗?”

剩下一多半的书堆着,我很无奈。老伴说:还是叫废品收购站来收拾吧。我挥挥手,喃喃自语:书啊,你啥时变得这么低贱了呢。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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