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大足石刻释迦牟尼涅槃圣迹图被编入《中国历史》七年级下册的第12课《宋元时期的都市和文化》中。大足石刻这一重庆唯一的世界文化遗产再次成为关注焦点。
事实上,大足石刻除大众熟知的宝顶山千手观音像等,还有不少散布在乡间山林的摩崖造像,最早的开凿于初唐。而常年在山间守护这些“宝贝”的文保员,则成了鲜为人知的“守宝英雄”,有夫妻,有兄弟,还有婆媳。
今天,我们通过一组故事,揭开“守宝英雄”们的守宝情缘。
A
周耀德:一人守宝半生没缺一天
▲周耀德在文物点查看巡查记录
3月14清晨,大足区中敖镇的斗碗寨,晨雾升腾漫向远山。
斗碗寨的摩崖造像始刻于清代,共计造像6龛,存像19身,分布于宽20米、高3.5米的崖壁上。
“摸良心说,我几乎没有缺一天。”74岁的文保员周耀德说,9个月前老伴去世他才第一次请了假。
穿过青苔石板路就是周耀德的家,离石刻驻守点不到十分钟的路程。1986年,40岁的周耀德被村里推荐为义务文保员,开始了半生的坚守。
最初文保员一个月只有4元钱的补助,周耀德和妻子曾开彬觉得钱多钱少不打紧,重要的是这份责任。“斗碗寨摩崖造像是文物,我离得近就有责任把它守好,不让它遭到破坏。”周耀德说,“她在屋里照家,我就守好文物。”
2007年开始,部分文物保护单位要求晚间驻守,周耀德便每晚都睡在文物驻守点。这十多年来,周耀德从没在家睡过一晚。
一次“不速之客”的到访,险些让文物失窃。
2015年的一天夜里,刚在驻守点入睡的周耀德听见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他醒来大吼一声,立马冲了出去,吓得门外的人落荒而逃,只留下一根手臂粗的竹竿和一条麻绳。
自从丈夫当了文保员后,曾开彬就揽下家里的农活、家务。长年累月的超负荷劳作,让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4年前,曾开彬的病情加重需要照顾,加上家里一摊子活儿要干,周耀德打算辞掉文保员。他的想法一说出口,立即遭到曾开彬的强烈反对。
周耀德守宝没有缺勤过一次,直到去年6月24日凌晨妻子病逝。一夜未眠的周耀德,一大早便向上级请假料理妻子后事。
“请了5天假!这是他唯一一次请假。”大足石刻研究院石刻安全保护中心主任杨光宇说。
料理完妻子后事,6月28日晚上7点多,周耀德又回到驻守岗位。这期间,儿子多次劝他辞去文保员,搬到镇上去享享清福,却被他拒绝了。
“我会把石刻守好,等哪天守不动了就不守了。”周耀德说。
B
龙运高夫妇:夫妻守宝在庙里“安家”
▲龙运高夫妻俩成了守宝搭档
在中敖镇金盆村铁马岗陡直的崖壁上,一座狭长的石房子伫立其间,这就是当地人称的大足“普圣庙”。
普圣庙摩崖造像始刻于宋代,共计造像10龛,存像29身,另存1通碑碣,分布于高3米、宽22米的崖壁上。
石房子里除了20多尊精美摩崖造像外,还摆放着床、桌椅等居家物品。文保员龙运高和陈贵素夫妇为守宝,在这里安了个“家”。
将满72岁的龙运高,52岁时接过了前一任文保员的担子,这一守就是第20个年头。
2019年,普圣庙摩崖造像从区级文物保护单位升级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为加大保护要求增加一名文保员。于是,妻子陈贵素也成了文保员。
因为要照看石刻,夫妇二人干脆一起住在庙里,极少出远门。
“这是柳本尊行化图,这是牛王菩萨造像……”龙运高指着庙里石壁上形态各异的造像,如数家珍。
几十年前,这一带到处都是杂草,村民上山砍柴时,无意间发现了杂草下的普圣庙摩崖造像。造像被发现后,村民们出钱出力,前前后后历经三次修建,才完好的保存下来。
龙运高家的老房子就在普圣庙崖壁之下,小时候他经常到庙里玩耍,庙里的每一尊造像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
52岁那年,由于之前守护石刻的文保员去世了,村里想让龙运高接棒。龙运高一口答应了下来,妻子陈贵素也很支持。
“我没读过多少书,但我晓得把文物保护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陈贵素说。
转眼数十年过去了,曾经在庙里玩耍的那个少年,如今已变成满鬓斑白的老翁,但不变的是一如既往的守护。
闲暇之余,龙运高会在庙里编粽叶扇打发时间,妻子则在一旁打下手。龙运高说,他和老伴会一直守下去,等到哪天守不动了,他们动员儿子来接班。
C
刘顺中兄弟:亲兄弟上阵护“国宝”
▲刘顺中(右)和刘顺久(左)兄弟俩现在一起守护着石刻
妙高山摩崖造像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在离大足季家场镇2公里的曙光村。
此造像始刻于南宋,是大足石刻的重要组成部分,共计造像9龛,存像60余身,分布在长约10米、高约10米的妙高山东面和北面崖壁之上。
沿着青石小路拾阶而上,穿行在密密的竹林间,不过数十步,便可见一个小小的庭院。推门而入,眼前豁然开朗:4龛石刻沿壁而凿,精美的石刻造像端坐于洞内。
屹立院中的4棵黄葛树,与妙高山摩崖石刻风雨相伴,是78岁的文保员刘顺中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栽下的。
其实,刘顺中当上文保员也是偶然。年轻时,刘顺中意外患上皮肤病,无法下田劳作。家里有两个幼小的孩子,以及年迈的父亲,刘顺中不得不打工挣钱。
“这些都是国家的‘宝贝’,我是干好事,家里肯定不得打岔。”刘顺中说。
不曾想,这一守就是35个春秋。
2006年的一天,傍晚下起了暴雨,而且越来越大,雨水顺着崖壁哗啦哗啦地流下来。
正在家中吃饭的刘顺中见势不妙,丢下碗筷拿着手提灯往妙高山上跑。推门入院的场景把他惊呆了:崖壁沿边堆积了大量的水和土,眨眼的功夫全部冲了下来。
所幸石刻没有受损,泥巴溅了刘顺中一身。那一晚,刘顺中整夜未合眼,时刻留意着崖壁上的动静。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研究院决定再招一名文保员,分担一些刘顺中的工作。
当询问起刘顺中的意见时,他只提了一条建议,找个有责任心的。
最后,同村的周宗春成了刘顺中的同事。两人年纪相仿,兴趣相投,一起守护石刻。此后的12年里,刘顺中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在其他地方留宿过。
2018年,周宗春病逝。刘顺中提议,让弟弟刘顺久接棒和他一起守文物。令刘顺中没想到的是,他一说弟弟就同意了。
就这样,老哥俩齐上阵,守护着黄葛树,守护着石刻。
D
雷施碧乌世美婆媳:守宝“约定”
▲乌世美婆媳俩现在时常结伴去文物点巡查
玉滩摩崖造像在大足珠溪镇玉河村。造像始刻于宋代,明、清有增刻,共计13龛,存像800余身,分布于上下两层石壁上。
这里的守宝人是一对婆媳。
几天前,文保员乌世美起了个大早,为的是到玉滩摩崖造像打扫清洁。和她同行的还有前任文保员,同时也是她的婆婆雷施碧。
去年,雷施碧因摔伤辞去文保员后很少来这里。现在趁着腿脚恢复,便跟着儿媳乌世美探望曾经守护的“宝贝”。
“我在这里守了十几年。”雷施碧说,“要不是去年把腿摔伤了,也不会喊媳妇来守。”
雷施碧今年80岁,媳妇乌世美52岁。
“我性子急,很多人都怕我。不过这样也好,就没得哪个敢来偷这些石刻了。”雷施碧说,无论天晴下雨,每隔一两天,她都要来查看一次。
雷施碧看宝期间,玉滩摩崖造像没发生过一次偷盗情况。因管护工作突出,她每年年终都会获得表彰。
原本想就这样一直守护下去,不料却被一次意外打乱。
去年7月的一天,雷施碧在玉滩摩崖造像打扫卫生时,发现地上一角有个马蜂窝。她用扫帚将蜂窝移除时,马蜂蜂拥而出吓得她立马后退。慌乱之间,雷施碧跌下台阶,左侧大腿被摔骨折。
出院后的雷施碧活动能力大不如前,稍微动一下就觉得累,日常的文保工作做起来也很吃力。思前想后,雷施碧决定辞职。
然而找谁接手,又让她犯了难。
“愿意干这个工作的人很少,况且随便交给一个人我也不放心。”雷施碧问了几个人都被婉拒了,最后她找到大儿媳妇乌世美,“没人愿意守,世美你去守吧!你做事踏实、仔细,有你守我也放心。”话音刚落,没想到乌世美直接回答道:“要得,就我去守吧!”
“她守了这么多年,我也要像她那样守下去。”乌世美说,这不仅仅是一份对长辈的承诺,这更是对文化传承和保护的一份责任。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郭发祥 通讯员 张玮 毛双 摄影 通讯员 罗国家 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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