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记者从云南省大理州委获悉,5月21日发生最大震级为6.4级的多次地震后,根据初步统计,截至22日6时,已经致死伤30人,其中漾濞县死亡2人,轻伤23人,重伤3人;永平县死亡1人;大理市轻伤1人。
地震发生后,昆明、丽江、大理等地的民众通过电视机、手机等多渠道提前5—40秒收到了地震预警,曾被媒体多次报道的“预警比地震波先到”的情形再次实现,而这一切的背后离不开成都一家民间地震研究机构——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的努力。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中国地震预警技术发展过程中,面对了不少的质疑与阻力,但随着2020年底“中国地震局地震预警技术研究成都中心”的挂牌成立,持续多年的“预警技术无用论”的争论逐渐平息。
▲5月21日晚,云南曲靖市民发布的地震预警截图。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大理震区不排除再发5—6级地震
云南地区地处青藏高原东南缘,构造运动强烈,发育有小江断裂、红河断裂等区域性活动断裂带,历史上曾发生过多次中强地震。中国地震台网中心组织专家对云南漾濞近期地震活动进行分析研究,认为目前已经构成前—主—余型地震序列。
中国地震局相关专家认为,目前漾濞当地的地震序列依然持续活动,后续可能还会发生强有感地震。根据区域构造特征、历史地震活动水平、序列特点及地球物理观测等综合分析认为,原震区近几日发生7级以上地震的可能性不大,存在发生5—6级地震的可能。
5月21日大理漾濞6.4级地震发生后,云南省消防救援总队启动跨区域地震救援预案,命令昆明、楚雄、丽江、保山4个支队1支重型搜救队、3支轻型搜救队和搜救犬支队、训保支队共71辆车332名指战员携带22头搜救犬迅速赶赴灾区增援,总队全勤指挥部6车20人遂行出动,同时预集结全省548辆车、2627名指战员、65头搜救犬整装待命。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此次大理漾濞地震发生后,截至22日上午10点,云南消防已有95车462人16犬到达震区开展救援,其余力量按指挥部命令在大理市小白营服务区和大理支队机关集结待命。消防救援队伍共排查160户,成功救出17人,转移541人,为群众搭建帐篷329顶。
▲5月22日,云南大理,大理消防救援被落石掩埋货车。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民营研究所的预警
“漾濞县地震了30余次,本身就在一个活跃的地震带上”,地震预警四川省重点实验室主任、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所长王暾告诉上游新闻记者,高新减灾研究所、中国地震预警网大陆地震预警中心在此次地震中提前74—83秒向昆明发出预警,提前3—4秒向大理市预警,震中附近的云南、四川地区开通了地震预警功能的手机、电视、“大喇叭”等,均根据用户所在地发出了地震预警。
王暾表示,随着第二代大陆地震预警系统的投入使用,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的这套地震预警系统在反应时间、误报率、盲区范围等指标上,处于全球领先水平。“地震预警不是预报,而是基于物联网技术,在地震发生后利用电波比地震波快的原理,提前几秒到几十秒实现全自动警报。”王暾向上游新闻记者解释了他所开发的这套地震预警系统的原理,即利用时间差向公众提供短时预警,为拯救生命、减少经济损失争分夺秒。
王暾表示,大陆地震预警网能够为地震震区提前几秒到几十秒进行全自动秒级响应的预警,“无论是系统响应时间、预警半径盲区、预警震级偏差还是误触发和漏报等技术指标,我们的大陆预警网同日本的预警系统相比,都大幅领先,可以说是世界一流。”
“不要小看这几秒到几十秒的时间,”王暾称,已有的研究结果显示,地震提前预警3秒可减少伤亡14%,预警时间为10秒时可减少伤亡39%,预警时间为20秒时可减少伤亡63%。
除此次大理漾濞6.4级地震、2019年“6·17”四川长宁地震外,2013年四川雅安芦山县7.0级地震、2014年四川甘孜康定县6.3级地震、2017年九寨沟地震,大陆地震预警网均成功预警地震。截至2020年底,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与应急管理部门联合建成了延伸至31省市区、覆盖面积220万平方公里、覆盖我国地震区人口90%的全球最大地震预警网,已经在全国建成了超过7000个地震监测台站,分布在南北地震带、华北地震带、东南沿海地震带等区域,研究所还和手机厂商、电视合作商合作,进行灾害预警信息传递“最后一公里”的渠道建设,此次大理漾濞地震中网民们上传的预警信息片段就是最好的例证。
▲5月22日,云南大理,大理森林消防在漾濞黎家村救助受灾群众。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从关系微妙到合作共赢
王暾1995年本科毕业于浙江大学,此后分别在北京理工大学、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和美国康涅狄格大学获得了硕士学位、博士学位。2008年5月12日,王暾正在奥地利科学院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目睹了汶川地震的严重破坏力之后,他决定回国创业,成立了高新减灾研究所,大陆地震预警网和烈度速报技术系统逐步建立起来。
除了技术之外,王暾还要面对的,是与国家、省级地震部门之间的关系处理难题。成都一位负责科技创新工作的官员向上游新闻记者坦言,每次四川省内或周边发生有感地震后,王暾和他的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都会备受社会关注,“他们的曝光率一直都不低,但政府序列中毕竟有专职的地震科研机构,这就让他们二者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了。”
“15时49分四川北川发生6.0级地震,成都市3.5度,预警时间32秒。”2015年8月11日,成都、德阳、绵阳等地安装了高新减灾所地震预警软件的用户,收到了一条该所发出的预警信息。然而倒计时结束之后,大地并没有震动起来。
近两小时后,国家地震台网官方微博“中国地震台网速报”发布消息称,“经核实确认,今天下午部分网民手机接到15时49分四川北川6.0级地震预警信息,为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预警系统误报所导致,该地区并未发生6级地震,请大家不要恐慌。”
当日18时51分,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官方微博回应表示:“减灾所15:49和17:47对手机用户进行了不提前告知和提前告知的测试演习,取得良好测试效果,研究结果将于近日公布。地震台网在未核实的情况下,便称下午部分网民手机接到15:49北川6.0级地震预警,为减灾所预警系统误报导致。”
但地震局方面并不认可此种说法,通过社交媒体公开指称是高新减灾所的系统出错,“非要说成演习,这就涉嫌违法了。自己挖的坑,含泪也得跳下去。”对于地震局方面“违法”的指控,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则表示,2015年8月11日的6级地震预警是一次测试,是为了“提高民众防震减灾意识”。
王暾向上游新闻记者强调:“这完全不是误报,这是预警测试。”
▲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开发的大陆地震预警网预警中心系统。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胡磊
2015年9月21日,四川省地震局发出的行政指导意见书更是将双方的矛盾带向了白热化。四川省地震局发出的“川震行指(2015)1号”指导意见书认为,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无权擅自发布地震信息,无权组织社会性地震演习、演练,高新所应当在法律框架内参加防震减灾活动。
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作出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非但没有“低头认错”,反而争锋相对地要求地震局“纠正错误行政行为和停止诽谤”,地震局出具意见书“是对我所地震预警技术及应用所采取的一贯打压做法”。
王暾不仅面临预警信息发布资格的质疑,2019年宜宾长宁地震后,舆论使王暾的地震预警系统“一夜爆红”,地震预警系统的减灾作用也被质疑。中国地震局分析预报中心首席预报员、高级工程师孙士宏向媒体表示,他个人认为宜宾地震的预警系统可以做,但不应该进行宣传,如此宣传会对公众产生误导,“地震预警的初衷是减轻灾害,6级地震对360公里外的成都破坏性不大,就谈不上减轻灾害的作用”。王暾则在接受上游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如果地震预警系统没有作用,那地震局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钱做自己的预警系统呢?”
▲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所长王暾。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胡磊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这一民间研究机构和中国地震局的关系从2020年下半年以来获得了改善。2020年11月20日,中国地震局与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就共同推进中国地震预警网建设签署合作谅解备忘录,地震局强调要“扎实做好一张网建设各项工作,推动地震预警行业发展,实现政企合作双赢”。双方将围绕共同建设中国地震预警“一张网”,共同打通地震预警“最后一公里”,在新一代地震预警科技创新攻关等方面开展合作,切实发挥中国地震预警网的整体减灾效益。
2020年12月30日,中国地震局地震预警技术研究成都中心在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揭牌。应急管理部党委委员,中国地震局党组书记、局长闵宜仁与成都高新减灾所所长王暾共同为中心揭牌,该中心主要承担地震预警技术开发、地震预警信息增值服务和中国地震预警网灾备相关任务,“加快推进中国地震预警网建设”。
随着高新减灾研究所身份的逐步转变,对王暾和他的研究所在公众舆论层面的指责已经减少了很多,高新减灾所的合作对象也多为各县市的防震减灾部门,避免因为发布地震预警信息主体资格问题出现法律争议,“我们现在都是和地方防震减灾部门进行合作,发布主体都是地方政府的防震减灾部门,我们只是预警信息的提供者。”王暾说。
上游新闻记者 胡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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