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湖北武汉天河机场乘客出口，52岁的李芳与儿子张洋洋相拥而泣。从张洋洋4岁那年在一家理发店门口被拐至今，李芳已经24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24年太漫长，无数次失望和希望的交织，让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方向。今年1月3日，当她委托前来向重庆警方致谢的孙海洋将孩子的照片交到赵书杰手中的时候，她并未料到在短短20天之后，就能够结束漫长的寻亲之路，和儿子拥抱在一起。
赵书杰是谁，为何寻亲家长要千里迢迢把孩子的照片送到他的手里？
他的身份是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视频侦查支队副大队长，这个头衔听起来似乎和寻亲没有太大关系。但实际上，他是很多寻亲家长心中的“恩人”。就是20多天前的1月1日，也是他通过照片比对，帮助家长何顺莲锁定了儿子陈俊焜，并成功认亲。他还是公安部团圆行动的人像比对专家，近期多个大家关注的寻亲事件中，都有他的身影。
短短1年多时间，他通过人像比对，锁定并确认了53个被拐孩子。
跨龄儿童人像比对
他看过70万张/次寻亲照片
人脸识别究竟怎样找到孩子？如果这只是一个“黑科技”，家长们又为什么特别相信赵书杰呢？
1月20日，在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见到赵书杰时，北方粗犷长相、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的汉子，一句话便解释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三分比，七分研。”赵书杰说，他所做的工作学名叫做跨龄儿童人像比对。人脸比对目前在各行各业应用已经很广泛，但通常是比对的是同一个人同一时期的相貌。
但跨龄儿童人像比对需要将一个人小时候与成年之后的样貌进行比对。现实中，人在幼年和成年的长相，会因为各种原因发生天差地别的变化，虽然有一定相似性，但仅仅使用目前的技术是无法进行精确判断的。
所以，技术设备仅能作为初步的筛选，最终能否找到孩子，关键要靠民警的研判。包括肉眼对数千结果筛选，以及身份、地域等多方面因素的综合研判。
“需要民警有一双火眼金睛！”赵书杰说，2021年初公安部开展团圆行动以来，他开始尝试人脸识别寻找失踪被拐儿童，但起初并不顺利。“这相当于在上千个结果中找正确答案。”那时，他还算不上“好学生”。
成绩不好就努力学！赵书杰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亲戚、朋友、同事身上。这相当于知道答案的开卷考试。他拿着他们小时候的照片和现在的照片进行五官对比，然后从中发现规律。
“眉形、鼻子、耳朵，眼皮……”一方面赵书杰在生活中练习，把身边的人全都“验”了个遍。另一方面，在办理寻亲的真实案例中，每一次成功寻亲，都成了他的经验积累。逐渐形成了一套独有的经验。
短短一年多时间，赵书杰看过的照片超过70万张次，搜索人像超过7000次，平均每天要比对近2000张次照片。在他的手机上，随时都存放着数百张失踪被拐儿童的照片。
“其实，到重庆来找我的家长，很多人一来我就知道这是谁，因为他们和孩子的照片，我都看过无数次。”赵书杰说。
最小100天，最长66年
他用1年找到53名被拐儿童
“技术是死的，人是活的。”2021年团圆行动开展以来，包括赵书杰在内的重庆警方寻亲团队加班加点，截至目前已经找到了53名被拐儿童。谈及经验，赵书杰说，为了找到孩子，自己把能想的办法都用了。
例如张洋洋的案例，今年1月3日，李芳因故没能亲自到重庆，而是委托另一位寻亲家长把孩子照片送过来。但是，照片并不理想，其中一张照片是黑白的精度不高，另一张的拍摄距离较远，相对于此前刚刚找到的陈俊焜的照片，质量差了很多。
“家长告诉我，李芳因为没能成行，还痛哭了一场。”赵书杰说，自己也是一个8岁孩子的父亲，他能体会到寻亲父母心里的痛，所以，他愿意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他们。
实际上，赵书杰的工作并不是单单负责寻亲，日常有很多案件需要处理。很多时候，他只能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加班加点工作。为了找到张洋洋，他连续4天工作到深夜。因为张洋洋的照片精度不好，一次比对就得到了近4000张相似的照片。要想从中找寻答案，他必须一直盯着照片逐一比对。这个工作足足耗费了数天时间。甚至是筛选过的答案，还要再重头开始验证。
“可以说，李芳和张洋洋是幸运的。”经过努力，赵书杰成功地找到了张洋洋，也有了之后他们团聚的故事。有人说重庆警方的打拐团队很牛很神奇。但赵书杰却说，他们并不神奇，除了民警们的努力外，还有很多因素会影响到最终的结果，只是他们愿意尽最大的努力。
例如父母、兄弟姐妹如果和失踪被拐儿童长相相似，将对寻亲起到很大的作用。赵书杰曾找到的失踪年龄最小的孩子仅仅只有100天，用当时的照片来比对，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但幸运的是，这个孩子有一个同卵双胞胎姐姐，他们长相相似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民警用双胞胎姐姐的照片进行比对，最终竟真的找到了失踪孩子。
另外，对孩子情况的综合研判，对最终结果的影响也很大。比如，比对的疑似对象户籍信息中是否有领养的记录；家庭构成情况怎样；长相是否符合当地的地域特征等。赵书杰说，地域差异，会在长相上留下痕迹。最简单的比如我国典型的南方、北方人，长相上都存在一定的差异。
例如在一起案例中，他们要找寻的是一个失踪66年的孩子，此时，当年的孩子已经是一位老妪，寻找难度极大。虽然她也有一位双胞胎妹妹，但经过多次比对筛选出来的人当中，却没有长相极为相似的。打拐团队的民警们最终认为，因为疑似对象长期生活在西北，日照与气候和重庆有着很大差异。所以，疑似对象在样貌上虽然和重庆的妹妹有很大差异，但却极有可能找到了“对的人”。最终，经过DNA比对，两人果然是亲姐妹。
“还有很多情况，是我们根据目前的资料还无法找到的。”赵书杰说，这是最大的遗憾与无奈。
因儿子的话“破防”
他觉得自己的付出值得
赵书杰是河南人，1976年出生，曾在一家外资企业上班。早年他的父亲在重庆当兵，所以对军人、警察职业有着深深的向往。
2006年，他考入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公安视听专业就读研究生，此时他已经30岁，毕业后，他第一时间考入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成为一名视频侦查的民警，从事了多年的刑侦工作。他曾参与破获多起重大刑事案件。
“好警察、好刑警。”刑侦总队视频侦查支队支队长蒲小禾说，赵书杰不仅是技术骨干，还胸怀锲而不舍、英勇顽强、无私奉献的刑侦精神，这是一名好警察、好刑警的基本素质。
“以前，其实我很少接触打拐案件。”赵书杰说，没有参加团圆行动之前，虽然在看《失孤》这类电影时也会受到触动，但却没有一种切身的体会。但随着自己参与更多的寻亲、团圆，这种感情开始逐渐地强烈起来。为了工作，他曾多次观看寻亲题材的电影，每一次观看，眼泪都会在眼底打转。
赵书杰自己的孩子今年已经8岁，由于打拐寻亲的工作耗费了他大量业余时间。这一年多时间里赵书杰很少有时间陪儿子玩耍，这让孩子也有了怨言。但今年1月，赵书杰帮助何顺莲找到了儿子陈俊焜后，网络上有很多关于他们母子团圆的视频。赵书杰将视频播放给了儿子看，告诉他，爸爸的工作就是让走丢的小朋友回家，他们团聚也有爸爸的功劳。
儿子思绪片刻，给他比出了大拇指：“爸爸好棒！”一句话，让赵书杰瞬间破防，他更加坚信，自己所做的是神圣的，有价值的工作！
上游新闻记者 彭光瑞 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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