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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口述:张学思和张学良哥俩的人生最后一面
02-20 08:54:59 来源:辽宁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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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2月,张学思从黄埔十期毕业,应他自己要求分配到了53军。

张学思自传:

2月底,五十三军通知我到部队报到,我即到了保定(军部所 在地)。万问我愿干什么,我答愿从下层干起,他很赞成,即派到一三〇师当了见习排长。

万福麟是东北近于旧派的人,张学良到西安后即想把他换掉,双十二前张派其亲信黄显声去五十三军当一一六师师长,拟先掌握一个师再接万。

万亦看出来路,心中不满,便拉拢宋哲元、何应钦等以保其地位,使张学良亦没奈何。双十二后,他干脆把黄显声调副军长,明升暗降,削去实权,更加向国民党靠拢。

黄显声是东北军高级将领当中最早加入中共的秘密党员,全国抗战爆发后,积极参加革命活动,1938 年准备前往延安时被捕,从此被关押了十一年。

在牢狱中的后期,和被称作最小烈士的小萝卜头关在同一个监狱,并成为小萝卜头的老师。小萝卜头的父亲宋绮云是杨虎城的秘书,也是中共党员。

1949 年重庆解放前夕,黄显声被军统重庆白公馆看守所所长杨进兴亲自枪杀。杨虎城、宋绮云一家也都是死在杨进兴的手里。

1955 年,隐姓埋名的杨进兴被捕,1958 年被处决。

张学思自传:

我去后因旧关系不能不要,表面以长者态度对我很关怀,暗中对我也不放心。我在连上当排长,不是今天营长找我打篮球,就是明天师长找我打网球。有时我去看几个较好的团长,想把关系拉近些,他们则说万老头挺厉害,让我少跑搭。

4 月间,部队改编,我乘机去北平找了冯定庵同志,告他部队情况,他说当前方针是尽一切力量扩大抗日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促蒋抗日。他说我应充分利用我的上层关系,进行抗日救亡的活动,在五十三军中我也只有把上层关系搞好,取得他们的信任,才能达到掌握部队的目的。

我完全同意他的意见,我知道他是领导民先的,便谈起我 1933 年搞兵运经过,与要求找党的关系。他说党的关系尚不知道,可以设法给我找一找。为了在东北学生中进行抗日救亡的宣传,我们办了黑白导报,费用由我负责。

5 月间,冯以看我为名,到五十三军去了一趟,了解部队情况,我把几个较好的排、班长介绍给他谈了话,他决定我与师长或万多接近。

6 月间,万向我讲张有出来的消息,因为华北宋哲元、傅作义均对他有好感。这时我想回家看看母亲,也顺便打听一下。

6 月底,我便请假去津。在五十三军这一时期,除与冯定庵同志建立了联系外,工作上并没什么收获。

1937 年 6 月底,我回津路过北平,在三姐家住了几天。遇七七事变爆发,交通断绝,城市很乱,日军到处示威杀人。

冯定庵告我全面抗战可能实现,正动员大批学生离开北平,出去进行抗日斗争。给我看了党号召抗战的宣言,说这就是我们今后的方针,要我设法离平回五十三军,只要我能出去,将来就可联系上。

当时卢沟桥正在打,平汉路不通,平津间时通时断,我便候车到了天津。

这时天津四周及市内中国地区已被日军控制,我家在英租界,未被日军侵入。陆路出不去,7 月中旬便乘英商太古公司轮船到了上海。

离开军校后,张学思如愿回到了东北军,当年搞兵运未成,转而寄希望于掌握自己的武装,这是策划了几年的思路,然而形势已经不是当年,张氏家族已经失去对东北军的控制力,掌握军权的期待落空了。

这一年,张学思 21 岁。

谢雪萍口述:

张学思就通过赵四的关系,说想一块去看哥哥,老蒋答应了,张学思这才能去看他。

他在张学良那住了好几天,但就是没有单独的机会讲话,特务盯得很紧,就在那玩了好几天。

那地方有一个深水潭可以游泳,挺好玩的一个地方。

后来就想了一个办法,赵四在外面应付特务,他俩在书房用笔写。

少帅告诉他,你要抗战到底,跟着共产党。

以前,张学思对张学良印象不太好,从那次他们写过那个条以后,他觉得大哥行,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军阀。

张学思那次去的目的,就是去看看他大哥,那时他还没去延安呢,没有人派他去。就是有那么一个机会,赵四要去看张学良。

那两天没谈政治话题,谈不了,看着张学良的那个特务叫刘乙光,很厉害,盯得非常紧,好几十年刘乙光就这样盯着他,对张学良也挺狠,其实后来张学良对他们全家还挺好。

我们的大哥对老蒋够可以的了,人家不管把你怎么着了,最后也把你送回去了,你怎么对人家那么狠呢?

转到了上海,想不到却撞到了一个见到大哥的机会,这时的张学思,还是在考虑着如何回东北军掌握军队,两兄弟都没有想到,这次在奉化溪口雪窦山上短暂几天的见面,就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相见。

张学思自传:

这时赵四在上海,自张学良被送到奉化溪口看押后,于凤至与赵四两人便从上海轮番去溪口看张,有时也带外面的消息给他。

我到上海时,蒋介石正派一个姓黄的约赵四去看张,谓蒋有放张出来领导东北军抗战的意思,要他去谈话。我想如果能接张一起出来,正是我回东北军掌握军队的好机会,我便要求同去。

因当时二哥三哥均在国外,在家的我算最大的弟弟,去看他合情合理。

经过那个姓黄的给蒋介石打了电报,即被批准与赵同去。

张学良住溪口雪窦寺附近中国旅行社,这个房子已改为张的看押所,周围许多宪兵,楼内有二十多特务为内卫,我去后被指定与负责看张的头子住一房间,(该人姓名忘记),姓黄的另住一处。

第二天他找张谈了半天,也不知谈些什么,出来看张的面孔并不慰快。

吃饭时张与特务头子一起,饭后便随一群特务到处逛,溪口附近的名胜很多,所以也逛不完。张学良和那些特务有说有笑,但我却找不到与他谈话的机会,实际他也急想与我谈谈。

在我走前一天(共住四天),因天雨,我们未出去,我与张在书房中用纸笔谈了话(因每室内均装有听音器)。得知蒋要他写信给东北军各军长,嘱他们服从蒋的指挥,一致抗日,不可乱闹。张急于知道东北军的概况现状,要我经常设法报告他。他说他是在宋子文保证之下跟蒋介石来南京的,未想到被扣,他认为东北军如能团结,抗日战争扩大,他就有恢复自由的可能,让我把此话传达给东北军各军长。

他坚信中国将来一定走社会主义的前途,蒋介石决不是抗日的人,要我多看进步的书,回东北军去,抗战到底。他态度很沉静,但看他内心是激动的。

多少年来我对他有反感,这一次却是他思想转变后,在被看押的情况下,和我谈了头一次的正经话,也是内心话。

我也头一次同情他,同时也感觉非常难过,我想以兄弟之情去安慰他几句,但彼时彼地也无从安慰起,答以他说的话我一定办到,第二天便与赵四及那个姓黄的一同回了上海。

距离张学良居住的旅行社 500 米左右就是雪窦寺,一个宪兵连住在这里,也就是张学思所说的“周围有许多宪兵”。

在南京孔祥熙公馆门前阻挡过张学思的邱秀虎,也来到溪口雪窦山继续执行看押任务:

“就在张将军心情极端苦闷,精神万分颓丧的时候,张夫人于凤至来到了雪窦山,使沉闷的雪窦山气氛为之一变,活跃起来……

张将军从沉 默寡言变为谈笑风生,愁云密布的脸上,开始出现了笑容。

张夫人于凤至在雪窦山住了不到一个月,就离开张将军回到上海自己的住所去了。以后又有张的另一个夫人赵绮霞来陪伴他。赵绮霞是北洋政府时代曾任交通次长的赵庆华之女,大学的‘校花’,因赵家是名门世宦,她排行第四,一般人都叫她赵四小姐。她和张将军感情甚笃,性格也较为开朗。

在这段期间,于凤至和赵绮霞是轮流来陪伴张的。每逢周末,那边的由上海乘轮船来宁波,这边的就由宁波乘江轮去上海。她俩也曾共同住在一起过,相处得很和睦,不过时间很短。赵绮霞称于凤至为‘大姐’,于凤至叫赵绮霞为‘小妹’。

她们对张的生活起居都很关心,尽量设法使张心情愉快。他们三人还共同出外游玩过一、二次。都是张走在中间,于、赵在两旁……

我们称于为‘夫人’,称赵为‘四小姐’,称张有时叫‘司令’,有时称为‘张先生’。于凤至样子很温和,对人很客气。大约是 1937 年 5 月间,一个星期六,她由上海来雪窦山时,拿了很多物品交给特务队队长刘乙光,说是她赠送给我们大家的,全体警卫人员每人赠给珍珠罗翻领汗衫一件,卡机布短裤一条;队长和队附另加送派克钢笔一支……

记得在炎热的暑天,张将军每天外出时,我大都跟随。因为太阳暴晒,有两次我又没有戴草帽,真是汗流浃背,汗衫也脱了,结果后背晒起了水泡,疼痛难当,睡觉也极为不便。于凤至知道了,她亲自拿药膏给我擦背上有水泡的地方。这件事,至今我印象还很深……

张将军和赵绮霞生的一个儿子,当时 6 岁了。这年 3 月间从美国回来看望他的父母。这个儿子一直是寄养在美国,所以连中国话都不会说。来到雪窦山,现学中国话,讲起来非常别扭,如他要吃蛋炒饭,说成是‘我要吃饭炒蛋’”。

在雪窦山期间,张学良还意外地遇到了一件尴尬事。

根据邱秀虎的记载:

“在雪窦山时,有一件事使张将军非常不愉快。那是三月的一天,张坐着滑竿游山归来,从坡上看见雪窦寺庙门口有一个女人在那里指手大骂,方向是朝着我们的。当时还听不清楚她在骂谁,越走越近,骂的话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原来这女人连哭带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将军。

张当时很生气。后来去了解,这个女人便是在西安事变时被打死的宪兵团团长蒋孝先的老婆,因她的丈夫被打死,便衔恨张。这时她是来雪窦寺给死去的乃夫来做佛事的,探知张也住在这里,见张游山归来,就破口大骂起来。

张只是生气,什么话也没说就回房里去了。

蒋孝先的老婆在雪窦山住了一个时期。当时,军统特务组织发现监视张的宪兵团特务连连长陆文康,曾是蒋孝先的部下,对蒋的老婆特别奉承,经常去拉关系。我们见情况不对,便打电话给军统局。后来宪兵司令部就把陆文康全连调开,另调宪兵第八团第七连连长童鹤年配合执行监事任务。”

蒋孝先和蒋介石都是浙江奉化溪口人,幽禁张学良的雪窦山也在奉化溪口,所以难怪有此巧合。

蒋孝先是蒋介石孙辈的亲属,黄埔一期毕业,1936 年时,任职蒋介石侍卫长,死的时候 36 岁,刚刚被授予少将军衔。

正是一个好年龄,又逢高官任做骏马任骑的好形势,突然人就没了,一个家庭必然从此衰落。

从蒋家遗孀的角度来说,张学良无疑就是自家仇人,有一天突然狭路相逢,心中爆发的愤懑可想而知。

内容选自:

《从延安出发——开国少将张学思夫人谢雪萍口述历史》

唐德刚版《张学良口述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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