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一个对现代人来说再熟悉不过的词。有些励志,又有些心酸。
然而,在朋友圈先是“996不是你想去,想去就能去”的焦虑刷屏,又被“996所付出代价”的恐惧震慑后,年轻人(也许还包括中年人)迷茫了——到底应该努力加班为自己的未来“投资”,还是时间一到就挥袖走人,不带走一片云彩呢?
所谓“996”,就是早上9点到晚上9点都在上班,一周上班6天,也是“加班”的数字化概念。那么有人会问:什么时候世上有标准意义的加班呢?
首先,得规定什么叫班,然后才有加班可言。
在工业化时代之前,您再怎么拼,也只算鞠躬尽瘁,是精力旺盛。若是帝王将相,自有嫔妃劝您照顾身体。若是普通工人卓别林那时代,老板也习惯把工人当牲口使唤,累死拉倒,《摩登时代》因而诞生。直到前工业时代,人类都挺累的——想不累也行,饿肚子呗,受冻呗。
卓别林《摩登时代》剧照
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完全工业化的国家是大英帝国,所以他们这方面醒悟得也早。19世纪中期,他们就开始缓慢酝酿劳动法,一开始是为了保命;19世纪50年代,因为矿工事故多发,英国人开始将劳动条件提上日程,到1872年,安全规定也出台了。说最初的劳动法是工人先烈们的血肉堆起来的,一点不夸张。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国、日本慢慢地将劳动法完善起来。劳动者有休息的权利,才算被法律化了。
往积极点想,时代多少是在进步的。以前,过劳死就死了,现在呢,因为劳动法,因为健康概念,大家至少有了“过劳”这个概念,有“加班”这个说法。
《拾穗者》,1857 年,米勒,布面油画,纵83.5 厘米,横111 厘米,现藏巴黎奥塞美术馆。这幅现实主义杰作描绘了农村秋后人们从地里拣拾剩余麦穗的情景。农业时代,人民做农活时累,平时也很难闲着,而且苦
当然了,不同时代有不同的累法。
前工业时代,工人们是体力过劳:过度的体力劳动,关节与肌肉承受了过多的重量,没有足够的营养补充。
后工业时代,大多数现代人是脑力过劳:要处理太多的环节,身体的局部过劳(手指、颈椎、腰椎),局部过逸简直要退化(赘肉增长)。如果将苦与累分析一下的话,苦是物质条件差,累是身体与精神劳动强度大。
农业时代,人民做农活时累,平时也很难闲着,而且苦。
前工业时代,人民没那么累,但是苦:如今的失业者们,其实也如此,他们是前工业时代的自由人,不累,却无法购买到足够的物质资料。
后工业时代,苦是没那么苦了,但是累啊——越是不苦,越是累。如果您觉得有人看着既不苦又不累,那是因为:别人的苦累,您不一定看得见。
所以,应该歌颂加班吗?也未必。
《吃马铃薯的人》,1885 年,梵高,布面油画,纵81.5 厘米,横114.5厘米,现藏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朴实的农民一家人,围坐在狭小餐桌边吃着土豆,一切都活画出了贫苦农民家庭生活的真实情景
2011年《职业病医学》谈论过中国的加班文化,说样本中的中国公司每周平均加班14.2小时,加班者健康状况普遍低于非加班者。杂志好奇的是,明知道身体状况不佳,为什么还是有更多人选择加班?——除了劳动法保护不足、竞争激烈之外,还有什么原因呢?
他们的结论是,东亚国家普遍的集体主义与等级制领导制度,会让人更倾向于屈从加班。即,越是没意识到自己在工业化时代地位、越是不懂得劳动法的人们,越觉得加班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高科技与传媒行业对加班的怨声最多,也容易理解了:一方面是他们着实辛苦,另一方面是,比起那些离家进城,有个工作能挣钱就好,不知道何谓法定劳动时间的人们,他们更有个人意识,更明白加班这件事是不对劲的。
事实是,加班的概念从无到有,基本是人类对自我权益的觉醒。奋斗当然是好的——诸葛亮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拿破仑还带头不眠不休呢,但那是传奇。
人可以自己追求当传奇,却不该用传奇去要求他人。
工业革命后英国工厂
诸葛亮鞠躬尽瘁加班死掉,是他自己愿意的;如果刘禅逼着他鞠躬尽瘁,那就是混蛋。贪舒服、想避免苦与累,是人类的天性。企图逆天性而行的,都是坏人。
所以,当你连轴转,觉得自己做的不是人类该干的活,觉得上头完全罔顾你的思想,觉得自己是《摩登时代》的卓别林,觉得自己简直是当着兵卒的命却操着诸葛亮的心,开始生怨怼之意时,并不是您在偷懒,而是您确实地,按着人类争取自身权益应有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原标题:从诸葛亮到拿破仑:996可以带你走上人生巅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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