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湛。
春节期间，不少公交站都没了往日的热闹，路边的公交站等车的人往往三三两两，寥寥无几。不过，不论乘客多少，有或者没有，即便是在大年三十，公交司机仍会驾驶着一班班公交车如期而至，带上等待在公交站的零星乘客。
12日上午，44岁的816路公交司机徐湛照常行驶在线路上。蓝黑相间的公交司机制服，头发夹杂零星白色，却梳理得整齐，收拾得锃亮，显得格外庄重。24年的工作经验，他的技术和为人一样，都是一个“稳”字。
24年里，徐湛经历过老式电车，开过能坐百余人的铰接车，体验过车上有两个售票员的时代，也试过单厢公交车。公交车外形的改变，见证了一代人的集体记忆一段历史的变革。如今，他驾驶着最新的电力公交车，依旧跑得稳重而迅捷。
公交车是个小家，要让乘客们宾至如归
2月12日早晨5点多，徐湛已经等待在弹子石盘龙花园公交站。
见到徐湛时，如果不是因为他穿了公交公司的蓝色制服，绝对不会觉得他是位公交司机——1米7左右的身高，微胖，三七开的背头发型，打理的一尘不染，梳得整齐发亮。面相也很周正，浓眉大眼，微微一蹙眉，显得很威严。
“也有人说我不像公交司机，像哪个单位的领导。”徐湛刚刚把车打扫了一遍，发现前门台子的角落里有泥，他又蹲下来好一阵清理，直到看不到一点灰尘，才算满意。徐湛说，很多人同事都说他细致的像个女人，他却觉得公交司机是城市的窗口，不论是公交司机还是公交车，都应该有个好的形象。“车干净，人清爽，这让坐车的心情也好。”
816路车6点30分发车，徐湛来得有点早。除去清理车厢的时间，发车前，徐湛和调度员又仔细进行了车辆例行检查工作，这也解释了他为啥要提前近一个小时到岗。
△发车前，徐湛和调度员又仔细进行了车辆例行检查工作。
春节期间，乘客本来就少，第一班车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车行驶到盘龙花园公交站，只有两个乘客相继刷卡上车。其中一个老大爷提着个大油桶，里边装着红色的不明液体，刷了卡就要往里冲。
“大爷，您这装着的什么啊？”公交司机要检查乘客携带的物品，特别是要禁止乘客携带易燃易爆物上车，徐湛看到老大爷的油桶，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赶忙上去问。
对于徐湛的询问，老人很不耐烦，嘴里嘟嘟囔囔，“又不是没买票，带个啥子也要管。”徐湛没有生气，耐心解释两句，老人也没耐心听下去，打开油桶，赌气似得往嘴里倒，“看到没，是饮料，山楂糖水！”老人显得理直气壮，刚喝下的山楂水甚至喷到徐湛脸上。
在确定对方带的不是易燃易爆物后，徐湛也没纠结于老人的态度，礼貌地笑了一下，返回驾驶位。
“有些乘客不太理解，态度不好，但我们不能着急，要始终保持微笑，用礼貌用语劝阻乘客携带危险品上车。”徐湛说给我们听，似乎也是自我安慰，当然，坐在后边的老人也听得一清二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车行至五里店，老人提起东西下车，临走前，老人冲着徐湛喊了一声，“对不起啊小伙子，我态度不好。”徐湛一摆手，“没事，您老走好！”相视一笑，真诚永远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徐湛回来的有些晚，调度室里已经没了地方，他端着餐盘就开始吃。
他开过老式铰接车 经历过两个售票员的时代
公交车行驶中司机禁止闲聊，这点徐湛很专业——一上午的行车过程，徐湛除了提醒乘客注意安全，没说过一句闲话。
有人说公交司机没技术含量，只要会开车，谁都能做，这一点被徐湛完美反驳。一上午的行车过程，没有一位乘客因为刹车或启动站不稳。这点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需要驾车者娴熟的驾车技巧。
“有些司机图快，车开得‘莽’，结果一圈下来，能把车上乘客整得要吐。”车上的乘客吐槽的同时，也要夸奖一下徐湛车开得稳，乘坐体验不错。
中午11点30分许，徐湛的车开回盘龙花园公交调度室，一上午的工作结束，午餐时间开始。公交司机的中午饭，都是公司订好的盒饭，多数司机选择到调度室，摆开一张餐桌，安安稳稳吃一顿。徐湛回来有些晚，调度室里已经没了地方，他端着餐盘，蹲在车外就开始吃。
同事好心，提醒徐湛到车上吃，却被他拒绝，“车上吃饭会弄脏车，还留下一股饭味儿。”徐湛对车内清洁要求很高，不愿意去破坏。
1994年，徐湛进入公交公司，当时的重庆城遍地跑着连着电线的电车，正儿八经的公交只有从解放碑发出的那几条线路。刚刚从公交驾校拿了驾照，徐湛开的第一辆公交车就是铰接车。
△发车前，徐湛和调度员又仔细进行了车辆例行检查工作。
所谓铰接车，不少1980年以前出生的人都有印象——一辆公交车两节车厢，中间通过钢索铰链链接，铰接处裹上胶皮，整个车长10多米，能容纳100多人。
这么大的车，开起来会不会很考技术？“考技术没觉得，不过当时路面上车少，反而好开些。”徐湛点燃一支烟，思绪跟着烟气回到那个年代。
那时候，重庆城路面上大多是出租车、电车和公交车，几乎没有什么私家车上路，大家出行都坐公交，因为人多，徐湛的车上甚至配了两个售票员，“前边车厢一个，后边车厢一个，还有售票员专座。”
徐湛说，当时正是公交车的“黄金时期”，公交司机是一份很让人羡慕的工作，徐湛年轻气盛，工作起来也格外卖力，再加上宽阔的路面没有拥堵，跑起车来格外舒服畅快。
当时坐车，最多一块钱的票价，事业单位职员和学生都能办月票，上车给售票员看一眼就行，二十块钱可以随便坐一个月。
“买票上车的人，很多都是在家数好了钱，分是分，角是角。”徐湛回忆，当时有一位上车买票的老太太，打开一个白色硬质的鞋盒，一分一毛的票子放到售票员手里，售票员挨个数着分分毛毛，顺带捡几枚溜到地下的。总共票价两块钱，老太太从始发站坐到了终点站。
随着时代变迁，徐湛开的铰接车因为拐弯时困难，车型太老等原因被淘汰，徐湛开上了单厢公交车，铁皮包裹成圆滚滚的车身，现代人看起来会觉得有些可爱，但在当时是最先进的公交车。
再过几年，公交车不断换代，车型不断更新，再后来，连售票员都被换掉了，变成了投币箱。公交宜居卡出现，自动投币箱也绑上了刷卡机……
目前，重庆主城区公交系统拥有运营公交车辆8800余辆，公交线路600余条（不含区间车、高峰线），公交线网总长2500余公里，日均客运量720万人次，公交机动化出行分担率60.8%。
一支烟的时间，徐湛回顾了这24年来公交系统的变革，又走向了停在一边的公交车，亮起了红色光彩的公交编号灯，闪烁的“816”红灯、淡绿色车身四四方方的车型，展现出满满的科技感。
他救过人，灭过火，还用车门抓过小偷
24年的公交司机生涯，有没有什么精彩的故事？“那可真不少！”徐湛打开了话匣子，脸上满满的自豪。
多年前，公交车上的小偷泛滥，一辆公交车有时甚至会上来10多个小偷。来来回回，挑着人多的公交线路作案。时间久了，徐湛甚至练出了一眼看出谁是小偷的本事。“上了车，眼睛盯着别人的包，这种十有八九就是小偷。”
有一次，一名40多岁，披着灰色夹克男子上车，徐湛一眼就发现对方低着头，眼睛却一直盯着车里人。趁着停站，徐湛喊了一声“大家下车时注意，带好自己的物品，谨防丢失”。
这么一喊，车上的人大部分是心里会了意，默默把包攥在手里。不过车上的一个年轻姑娘似乎没听明白，仍旧带着耳机听着当时流行的“随身听”。
车继续行驶，眼看到下一站，灰衣男子贴着年轻姑娘，准备下手。车上的人不少都看在眼里，却不敢作声，徐湛当然也发现了。就在到站前的几秒钟，灰衣男子用衣服挡着自己的手和姑娘的包，短短一瞬，似乎作案成功，后门一开，马山准备下车。
就在男子下车的一瞬间，徐湛将刚刚打开的后门关上，气阀控制的车门开关迅速，立刻将灰衣男子夹住。“开门，开门！”就在灰衣男子惊慌失措大声喊叫时，徐湛拉起手刹，一个箭步冲到后门，将男子拽出来后按倒在地，周围人马上帮忙报了警。
最终，经警方勘察，男子兜里放着一个女士钱包，正是年轻姑娘的。徐湛这一举动得到了乘客和民警的一致赞赏。
“只要上了公交车，就是我们的服务对象，有义务保证对方的人身财产安全。”类似的事情不少，徐湛曾背着一名突发急性胃肠炎的乘客到医院就医，还曾帮忙扑灭路面上着火的小轿车，见义勇为的事儿不胜枚举，但徐湛都已记不清具体时间了细节了。
他的新年愿望：
希望先天听障的儿子能够和正常小孩一样
说起自己的新年愿望，徐湛沉默许久，又点燃一支烟。“他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好。”816路公交车值班队长马兵和徐湛是多年的同事，两个人相交多年，知根知底。
马兵说，对于徐湛来说，最大的烦恼就是自己的儿子。2014年，徐湛的儿子出生，但孩子在出生后无法对外界的声音做出任何反应。最终，经医院诊断，徐湛的儿子患有先天性听力障碍。
先天性听力障碍不仅导致孩子听不见，更会因此无法正常说话。徐湛儿子的情况很难治愈，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佩戴助听器。为此，徐湛一家已经花费了10多万元，为孩子配置了人工耳蜗。即使如此，孩子还是需要经过1年多的培训才能正常说话。
徐湛比较乐观，医生的说法让他充满信心。对于家庭，徐湛觉得自己奉献的少，也没多余的时间陪伴儿子，孩子大多数时间由自己的妻子照顾。虽然如此，妻子并没有什么怨言，两口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孩子能尽快像正常小孩一样。
“一年就能说话了，这是好消息，也是我唯一的愿望。”徐湛说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景然 摄影 李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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