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巫山县平河乡朗子村八组(原庙堂乡),一些 还未搬走的村民正在劳作。 记者 齐岚森 摄
搬离庙堂的村民,过上了更好的生活——李守林老两口在安置点的房子有85平方米,“住得比原来好,买东西、看病都方便”;迁居巫溪县上磺镇的姚世才等9户村民,或外出务工、或在家发展产业,早已摘掉贫困户的帽子……
留在庙堂的村民,大多是为了发展种植业——陶朝柱在庙堂种植了十余亩魔芋,还被聘用为生态护林员,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李申元将儿子的户口迁出了庙堂,将自己的户口留下,为的是照看200余亩党参……
“早晚都会搬出去的,毕竟外面的生活要好得多。”留下的村民如是说。
2月14日,正月初十,巫山县平河乡境内。
大雾弥漫,紧贴着崖壁的机耕道上,越野车颠簸着前行。
山路蜿蜒,地势逐渐抬升,空气也愈加寒冷,雾中洒落的雨滴,慢慢变成了飘飞的雪花。
没有人出声,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怕惊扰了全神贯注开车的师傅——右侧车轮10厘米外,就是万丈深渊,石头滚落山崖的声响,不时从雾中传来。
手机信号越来越微弱,借助着消失前的最后一格信号,重庆日报记者打开了导航:这里距原庙堂乡乡场所在地,还有35.6公里。
这35.6公里的路程,几乎全是在垂直的崖壁中盘旋而上——627户、2308人沿着这条山路,陆续搬离了祖辈居住的庙堂乡。
“庙堂乡撤了,这是一个在行政版图上消失了的乡镇”
当年的巫山县庙堂乡,偏远得犹如“世外桃源”:离巫山县城165公里,毗邻的几个乡相距都在40公里以上,从没通过客运班车,乡场仅二三十户人家,没有餐馆、没有旅社……
全乡都位于崇山峻岭之中,最高海拔2334米,最低海拔600米,相对高差达1700多米。
庙堂,其地名来源于境内的一条小河。河西岸建有一座小庙,故取名庙堂河。乡以河名,称之为庙堂乡。
这是一片自然条件恶劣、山陡沟狭、土地瘠薄的大山,曾有两个称号:“重庆最穷的地方”“中国十大贫困乡镇之一”。
“吃的是三大坨(包谷、红薯、土豆),住的是沟沟壑,烤的是转转火,睡的是苞谷壳。”这首民谣唱的,正是当年庙堂人生活的真实写照。
早上8时从巫山县城出发,直到下午2时,记者才到达原庙堂乡乡场所在地。
巫山县庙堂工作组党支部书记王安辉介绍,在庙堂乡当干部时,发生自然灾害后检查各村灾情,仅仅走完一个村,就要花费一个星期时间。
县城无疑是更远的所在,就算到最近的平河乡,坐农用车都得花去40元车费(春节期间要100元),接近4小时。用这些钱买油盐,至少可以让家里用上三个月。
许多村民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一口铁锅,既用这口锅做饭,也用它煮猪食。如果这口锅坏了,全家就得饿肚子。2008年,全乡有203户贫困户,占总户数的近1/3。
后来,巫山县委、县政府对庙堂乡实施了整乡搬迁。按照“政府引导、尊重自愿、分步推进、整乡搬迁”的原则,分为鼓励村民迁出县外;县内农村插花式安置;在土地集中的乡镇规划建设居民安置点,鼓励有条件的村民进县城集中居住等方式。3年时间里共有627户、2308人搬离了庙堂。
“人搬走了,庙堂乡就撤了,这是一个在行政版图上消失了的乡镇。”王安辉说,现在的庙堂,是巫山县平河乡朗子村八组,面积82平方公里。
“环境好了,河里连水都不浑了”
原庙堂乡庙堂村后溪河畔,有一棵树龄1200多年的铁坚油杉,是迄今为止全球发现的第二大油杉树,高43米。即使是一根枝桠,一人也抱不拢。
与这棵古树的年龄相比,庙堂有人居住的历史极为短暂,不过百年。
偏远而闭塞的庙堂,原本就是野生动植物的乐园。许多村民曾遭遇过野猪、黑熊攻击,并因此受伤甚至丧命……
如今的庙堂,草木葱茏,许多不知名的鸟儿成群结队;乡场上时常能见到野生动物前来“逛街”……
“腊月间还来了只熊,就在小学校的坝子上。”五里坡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庙堂管理站站长袁堂平比划着熊的大小,“百来斤,应该是只小熊,可能是和老熊走散了。”
熊来了,这不常见。最常来的是野猪和猕猴。
“土豆、苞谷,时常遭成群的野猪拱翻,这些野猪也不怕人。”王安辉说,自己种了些萝卜,在正月的几天里也被猕猴偷得所剩无几。
“人在这里活动少了,生态环境得到改善,动物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袁堂平介绍,在管理站所负责的12万多亩森林中,栖息着数量众多的金雕、野猪、猕猴、黑熊、云豹等野生动物,“原来巡山时就经常遇到野生动物,现在更是随处可见。”
生态环境的改变,并不仅仅体现在野生动物的增加和其活动范围的扩大。
“以前,村民要砍树烧柴建房、在坡上耕地,这都易导致水土流失,再加上庙堂山高坡陡,泥石流灾害时有发生。”如今,原庙堂乡共有4000多亩耕地退耕还林,庙堂的森林植被覆盖率逐年提升,许多村民发现,“现在即使是下暴雨,别说泥石流,河里连水都不浑了。”
“住得比原来好了,买东西、看病都方便”
村民大量外迁,庙堂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好。那搬离庙堂的村民,如今又过得如何呢?
2月14日,当记者一行从庙堂驱车返回平河乡乡场时,已是晚上7点过。
家住平河乡场安置点的李守林、朱从香,吃过了晚饭,正在客厅里吃着橘子、看着电视。
“搬出来好,啥子都方便。”老两口已年近古稀。在搬到安置点之前,他们居住在原庙堂乡文庙村四组的山梁上,海拔近2000米。
那时,买盐、锅、碗等生活日用品,老两口要步行近4个小时,到湖北神农架林区的下谷坪镇去采购,“平时,庙堂街上连个卖菜的都没有。”
错过整乡搬迁时机的老两口,决定搬离庙堂。
“政府给我们一人补贴了一万三,又帮我们找银行无息贷款了五万元,这就起了屋,搬出来了。”李守林在安置点的房子有85平方米,上下两层,“住得比原来好,走几步就到街上了,买东西、看病都方便。”
李守林介绍,由于两人体弱多病、无法耕作,搬出来的日常开支主要靠社保补助、残疾补助、退耕还林补助和生态效益林补偿等,“生活能够支起走。”
那老两口的五万元无息贷款如何偿还?
“李守林的宅基地复垦补偿资金有七万多元,近期就能打到他们账上。用这笔钱把无息贷款还了,还能剩两万多元。”平河乡党委副书记杨亨军介绍,当年搬迁的村民,其宅基地复垦补偿均已到位。
搬离庙堂的村民,都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迁居巫溪县上磺镇的姚世才等9户村民,或外出务工、或在家发展产业,早已摘掉了贫困户的帽子。
原庙堂小学校长李德龙筹资了十万元,到巫山县两坪乡石龙村买了房子和两亩地,如今还吃上了旅游饭。
“有的人留在庙堂就是为了发展产业,早晚都会搬出去的”
许多人搬走,也有人留守。
今天,在郎子村八组这82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还生活着25户、近60名村民。
68岁的胡吉清,一个人固守在原庙堂村黑湾。
海拔超过1800米的黑湾,紧邻下谷坪镇,步行需要一个多小时。而从庙堂村村委会步行至黑湾,所需时间却超过两小时。
“我在山里头,种点苞谷就养活各人了。”无论王安辉和工作组的工作人员如何劝说,胡吉清固执地守着青石板作瓦、草木为墙的小屋,方圆近10公里内仅有草木鸟兽为伴。
“现在庙堂还有胡吉清和石得勇两户贫困户,一共5个人。”王安辉介绍,工作组为胡吉清办理了低保兜底,对石得勇一家4口则进行产业帮扶。如今,石德勇已养殖牛羊近20只,年内就能脱贫。
那么,依然生活在庙堂的其余23户村民,他们为何留守庙堂?
“其实很多人都已经搬出去了,只是把户口留在了庙堂。”村民陶朝柱说,他家居住在原庙堂乡文庙村,妻子曾召清与子女的户口已迁至巫山县大昌镇,也在大昌镇购置了面积100多平方米的房子。
“我和父母的户口留在庙堂,还可以在这里种点地。”如今,陶朝柱在庙堂种植着十余亩魔芋,还被聘用为生态护林员,加上退耕还林补助和生态效益林补偿等,有着稳定的收入来源。
家在山外,却留在庙堂的村民,大多是为了在庙堂发展种植业。
村民袁孝柱也在大昌买了房子,却在庙堂种植了近300亩花椒;村民李申元将儿子的户口迁出了庙堂,将自己的户口留下,为的是在庙堂照看200余亩党参……
“人留在庙堂就是为了发展产业,早晚都会搬出去的。毕竟外面的生活要好得多。”留下的村民如是说。
重庆日报首席记者 陈维灯
原标题:近日,记者走访巫山县原庙堂乡外迁、留守村民——他们的生活都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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