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5日，在北京市朝阳区建外街道一处核酸检测点，来自北京安贞医院的医务人员在进行核酸采样。（新华社记者 鞠焕宗/图）
南方周末客户端消息，“急招核酸采样员，日薪400元-600元，包吃住！”招聘网站上公布的待遇格外醒目。
“能不能做到一小时三板（试管架）？”询问经验及资质几个简单问题后，一位中介随即将南方周末记者拉入一个集结了四百多名求职者的大群。群名充分说明了成员的构成——“护士-实验员-录入兼职”。
“今天下午2点到凌晨2点左右，管住，五个核酸检测实验员。”每隔半小时左右，中介就会在群里发布一条用人信息——大多数需求来自社区与街道卫生院，以短期兼职为主。
2022年5月以来，核酸检测已成招聘网站上的“热门工种”。核酸检测采样员、实验员需求大幅增加，与常态化核酸检测在杭州、深圳、武汉、北京等多个城市开展，特别是5月9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召开的电视电话会议提出，大城市建立步行15分钟核酸“采样圈”密切相关。
国家卫健委数据显示，截至4月中旬，我国开展新冠病毒核酸检测的医疗卫生机构达1.31万家，从事核酸检测的技术人员有近15万人，检测能力达到5165万管/天。这一数字相比疫情暴发初期，已大大扩充。
不过，东吴证券5月8日发布研报称，如果所有二线以上城市都进行48小时常态化核酸检测，则日均检测能力需要达到2.525亿管，估计需要73万名核酸检测人员。
“这就意味着常态化核酸检测在二线以上城市的推广有望新增就业58万人。”东吴证券研报写道。
巨大的人员缺口，让民营医院、检测公司与人力资源公司想尽一切办法扩充核酸检验人才。据南方周末记者了解，一些城市的基层街道、社区也已开始组织居民志愿者接受核酸采样培训，作为储备力量，枕戈待旦。
薪资可观，可接车，包住宿
核酸检测人员有多“抢手”？
一位上海的中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为了招聘上海闵行、浦东工作的采样员，他们已将搜索范围扩大至全国。“面试通过后，会有人在车站接待外地赶来的采样员，还会准备加盖公章的通行证，并安排酒店住宿。”
“问起你有没有经验，你最好说有三个月左右的核酸经验。问起能不能长期干，就说能，后期要离职再联系我。”为了提高通过率，一位负责给用人单位推荐核酸检测人员的中介甚至这样给南方周末记者支招。
按规定，核酸采样依据检测人口数量设置采样点规模，一个采样点有4-5张采样台。每个采样台配备2名采样人员，1名信息录入人员。样本转运到实验室后，由检测人员进行检测。
除了上述要求，2022年3月国务院应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联防联控机制综合组发布的《区域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组织实施指南（第三版）》提示，在此过程中，有专班负责数据统计、物资保障、医废处置、阳性结果处置等辅助工作。
目前来看，需求主要集中在采样人员与实验室检测人员这两个工种。招聘方既包括人才中介与劳务派遣公司，也包括第三方检测公司、私立医院、体检中心等直接招聘单位。
这也得到国家卫健委新冠病毒核酸采样检测人力资源信息库印证。以广州市天河区为例，南方周末记者发现，该信息库中的机构包括各级别的公立、私立医院以及艾迪康、锐康、华银这样的医学检验公司。
上述用人单位开出的薪资多集中在一万元上下。南方周末记者以“核酸”或“采样/检测”为关键词，筛选出智联招聘、猎聘、BOSS直聘三家招聘网站210条相符职位的招聘信息，其中月收入区间为5000元至1万元，占比36%；1万元至1.5万元，占比33%。值得注意的是，有超过一半的职位信息发布于北京、广东这两处经济发达地区。
南方周末记者以求职者身份咨询其中数家招聘单位。一家医疗养老服务公司给采样人员开出的待遇是日薪400元，“按照当地护士工资水平”。扣除个税后，每月到手约7000元，如果整月全勤可挣到1万元以上。该公司表示，此前的确听说有中介机构给采样员开到日薪800元至1000元，“不过中介可能会从中扣取中介费”。
当然，有少数岗位开出的待遇达到2万元以上——管理岗位或研发岗位，如销售经理、全自动核酸采样设备研发工程师等。
2022年4月30日，在北京市前门大街步行街，工作人员查验游客的48小时内核酸阴性证明。 （新华社记者 鞠焕宗/图）
证书设卡，但也接受“无证熟手”
时至今日，大多数人都不止一次体验过被采样棉签刮过咽喉壁的感觉。这一看似简单的工序背后有着严格的技术规范，且必须由医务人员来进行。
《区域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组织实施指南（第三版）》中就要求，采样人员应为医务人员。因此招聘信息中，常见要求即是“有护士资格证、执业证”。
护士资格证有着很高的报考门槛。考生必须是全日制护理专业或助产专业毕业，有至少8个月的临床经验。在实际招聘中，由于可能面临检查压力，核酸采样人员必须持护士资格证上岗。
不过，南方周末记者未查到各地有抽查采样员护士资格证的相关通报。一位中介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任务紧急的时候，也会冒险安排没有护士资格证的检验人员上岗。
相似的门槛也适用于实验室检验人员。根据《医疗机构临床基因扩增检验实验室管理办法》 (卫办医政发〔2010〕194 号)第十四条规定，医疗机构临床基因扩增检验实验室人员应当经省级以上卫生行政部门指定机构技术培训合格后,方可从事临床基因扩增检验工作。在用人单位要求中，这一合格证明简称为PCR上岗证。
相比护士资格证，PCR上岗证的门槛要低很多。在一家培训机构工作的刘洪告诉南方周末记者，PCR上岗证一般由报考者所在单位（一般为医疗或检验机构）统一向省里报名，再由省临床检验中心（以下简称临检中心）统一培训考试。理论部分考试由各地的临检中心执行，达到80分及格后再到市级医院参加实践考核。考试人员的专业背景不做要求。
从招聘平台上，南方周末记者发现多家招聘PCR实验员的单位明确提出接受“无证熟手”。
“有证60元/小时，无证40元/小时。”一家单位这样给出有证、无证的差异化薪资。一位中介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没有PCR上岗证没有关系，但需要保证“一小时三板（试管架）”的速度，每板的试管数量为96支。
南方周末记者获得的一份培训材料显示，讲义内容包括《新冠核酸检测工作手册》《PCR实验室生物安全管理与防污染》《PCR实验室质量管理》《新冠病毒概述及PCR原理》等。考试通过后，就能拿到加盖当地临检中心公章的PCR上岗证，证书名称一般为“培训合格证书”。
某省临检中心一位工作人员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2020年，该中心还曾举办过公开的培训，进入2021年以后就停办了，原因未明。
刘洪透露，各省公开渠道的报考已经终止了，目前培训多在卫生系统内部进行。他所在的公司能帮助考生挂靠到医疗机构参加考试，但需报名费4000元。培训包含14节理论课，每节课平均一个半小时，持续一周左右。培训结束一周左右会组织考试，考试合格者，10-15天后可以拿到上岗证。
吃饭超时扣工资，按时出结果压力大
高薪可能是神话，但核酸检测人员工作强度是实打实的。
前述医疗养老服务公司人员表示，采样人员需要穿戴完整的防护装备工作八小时左右，除中午吃饭外，不能脱下防护服。有时一上午混采五百多例，有时候两百多例，“看街道安排”。“可能存在一个礼拜甚至一个月都没法休息的情况。”
根据《区域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组织实施指南（第三版）》，按每日6小时的采样时间计算，可参考每600至800人设置一个采样台，每个采样台需要2名采样人员。平均计算，每名采样员每小时采样人数在50至60人左右。
虽然招聘信息里大多没有明确采样人数等具体指标，但根据这些信息，采样员的每日工作时长一般在8至10小时，有的招聘要求中甚至提出，吃饭时长超过40分钟即要扣除一小时工资。
在过往的公开信息中，采样“大白”的工作强度不一。据当地媒体报道，一位四川巴中市中医院护士在2022年五一期间每天采样上千人次。算上消杀等步骤，该名采样人员每天需抬胳膊2000次以上。
采样人员连续工作后也曾发生意外。2022年3月，山东省直支援威海核酸检测队队长白晓卉在连续多日高强度的检测工作后因心源性猝死去世。
与采样相比，检测实验室的实验员的工作环境在生物医药基地的实验室，相对舒适，但往往需要两班倒，面临熬夜。他们的工作涵盖了洗脱、录入、提取核酸、调配试剂等诸多工序，对仪器的熟练度高低会直接决定核酸结果得出的时间。
2021年10月，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印发《关于进一步强化当前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服务的通知》，要求对“愿检尽检”人群的核酸检测，要力争在6小时之内报告结果。国家卫健委2022年4月中旬发布的消息也提到，目前全国普遍达到6小时以内出核酸检测结果。
也正是在这种工作强度下，南方周末记者在一个求职者大群中发现，核酸检测人员的薪资多以时薪和日薪计算，发放形式也是日结或周结。
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最前沿，核酸检测员是近距离与病毒战斗的幕后英雄，检测室里的“缉毒人”。 （新华社记者 彭昭之/图）
社区采样志愿者，大多无报酬
除了医疗机构和第三方检测公司需要大量核酸检测人员，南方周末记者发现，为了主动筛查无症状感染者、落实“四早”（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要求，有的城市已开始向社会招募志愿者，进行核酸采样。
在东部某城市，一方面，区级政府会通过发布公告，向全社会征集采样人员。另一方面，招募志愿者的工作由社区层面落实执行。按照属地化原则，社区招募的志愿者一般就在所在社区的检测点服务。
该市一社区的物业工作人员李莹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大约5月1日开始，社区开始招募志愿者，最终有十多人应召，志愿者随后到当地一家卫生院接受培训。“先是看视频，进行一个考试，然后实操考试。培训的内容主要是消毒、防护用品穿戴以及核酸采样。”
“没有医学背景不要紧，培训很容易。”该市另一位社区书记韩雪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志愿者点击一个发送到社区群里的链接，即可在线观看视频上课。培训完毕后，再点击另一个链接考试，70分为合格。接下来的实操训练则是在给居民测核酸的时候，跟着医生一起做。“半个小时就上手了，然后就可以独立做。”
也有小区招募到了医药背景的志愿者。一位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他们社区有5名志愿者，所学专业都和药学相关。其中有2名虽然没有参加过培训，但因为有专业背景，在现场由护士教了一下就可以上手了。
值得一提的是，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的社区采样志愿者，大多数没有报酬。韩雪也表示，由于这是一项纯志愿的活动，因此对志愿者也没有工期要求，觉得不方便时就可以退出。
相似的情况也在其他城市上演。南方周末记者注意到，江苏昆山也在招募社区居民参与测核酸。一位自称会计的昆山居民表示，他收到了社区的培训通知。南方周末记者联系其希望了解详细情况，未获回复。
一家昆山的美容院也派出多名工作人员参与核酸采样。5月12日，该美容院负责人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他们是主动响应了卫健委的号召，“没什么值得宣传的”。
（刘洪、韩雪、李莹为化名）
原标题：核酸检测“大扩军”：企业高薪寻“熟手”，社区急训采样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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