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东喜欢你？”“他向全国宣布了。”近日，江西61岁的黄女士在电视节目中表示，“演员靳东”在短视频平台上向她公开告白。10月13日，靳东工作室发表声明称靳东从未在任何短视频平台开设账号，“靳东”系列账号均非本人。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假靳东”背后潜藏着一条通过冒用名人形象在短视频平台养号、买卖账号产业链。除了众多从事短视频买卖的个人和小团队，更有多家从事短视频账号线上交易的中介平台，对接上游的号主，沟通下游的卖家，从中抽取5%至30%不等的手续费。
“假靳东”账号：大部分已经清空或改名，仍有人直播带货
10月13日，“假靳东”一词登上微博热搜。据媒体报道，一名六旬女士刷短视频时疯狂迷恋上了演员靳东，并声称两人已通过短视频互表心意，对方还承诺会给她60万元买房。10月13日，靳东工作室发表声明称靳东从未在任何短视频平台开设账号，“靳东”系列账号均非本人。
南都记者对此调查发现，在多家短视频平台仍有不少“假靳东”的账号。此类账号皆以靳东照片为头像，大多以“靳·东”“小东”“东哥哥”“贺函”等为昵称，剪辑靳东照片、影视片段做再配音处理。明星效应之下骗取点赞与粉丝后，有账号甚至开始直播带货变现。
10月14日，南都记者在短视频平台搜索“靳东”，内容已完全清空。而以“东哥”“东弟”“贺函”等字眼搜索时，大部门账号转为私密状态，或者改换为一串数字，不过仍有部分账号留存头像和视频。 在这些“假靳东”账号下，依然有大量的中老年女性照例来和“弟弟”说说话，帮助他点亮红心、添加关注、反复观看增加视频播放时长，并认真提问“弟弟怎么不见了，怎么不回复姐姐了？”
14日15时许，南都记者注意到此前调查中关注的“假靳东”账号之一“东弟~有余”仍在坚持语音直播，主播本人没有露脸和说话，而只播放着一段背景音乐，购物车内售卖着一款标价15.9元的珍选红烧调味料包。在72个人观看的直播间内，多位中年女性观众在留言中请“弟弟说说话”，并表示“姐姐来给弟弟添人气了”。
“东弟~有余”的橱窗商品。
“东弟~有余”的橱窗里共有22款商品，包括19.9元的爱心魅惑化妆镜口红、198元的蜂窝紧致面膜、239元的提臀修身袜子等。
骗赞养号卖号：3100元可买5.5万粉丝的“韩红明星号”
除了靳东，南都记者此前还在多家短视频平台上还发现了冒充马云等知名人物的账号。一个名为“马云@”的账号发布的视频内容与诸多“假靳东”账号发布的视频内容如出一辙，皆为使用图片、视频进行配音拼贴，视频中包含“关注我，五分钟后私信收到惊喜”等字样。这些假冒名人的账号大多是使用名人照片、视频做再配音处理，骗取粉丝点赞、关注等。
10月14日，南都记者以“xx卖号”“短视频养号”等关键词搜索，发现100个以上短视频账号养号卖号QQ群聊，群成员从10人至100人不等。
南都记者添加了其中一名群聊管理员，其表示如果要学习高仿短视频账号的养号技术，可以先购买1万粉丝左右的母婴号和儿童动漫号，价格分别为850元和750元，“性价比比较高，可以拿着试手。”
针对购买高仿明星号的需求，管理员推荐了已有5.5万粉丝、12万点赞的高仿的“韩红明星号”，表示“这个粉丝基数已经上来了，你后续保持更新，有个爆款视频，一周粉丝就能翻倍了。”
售价3100元的韩红高仿号。
该管理员表示，明星本身是否有个人魅力在养号逻辑中是最不重要的，“你要从短视频平台推荐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像韩红这种有全民基础的明星，全年龄段都喜欢，你的点赞、评论、观看时长都不会少，做起来是分分钟的事。” 其还表示，有许多小“网红”会从她手里购买几万粉丝的短视频账号。
随后，其要求南都记者将3100元打入福州一家文化传媒公司法人的支付宝账户。根据其提供的公司名称，南都记者查阅工商信息发现，这家注册资本100万元的公司成立于2019年7月，办公地点为福州市区某大厦内，经营范围包括互联网数据中心业务；人工智能基础资源与技术平台；网上商务咨询等。
平台化交易：可根据需求精准寻找号主，收取5%至30%手续费
除了个体交易和小作坊作业，市面上围绕明星高仿短视频账号做生意的专业公司也有不少。
在网站与客服在线沟通十分钟后，自称“全国最大的短视频账号保交易平台”的“鱼×新媒”顾问的电话已打来，她向南都记者表示短视频账号购买的粉丝最低基数为3万，“如果账号成交价1500元，平台收取500元服务费。”
“鱼×新媒”官网界面。
据她介绍，除了可以选择商品类型、账号类目、价格区间、粉丝数量、粉丝偏向、粉丝年龄层、单粉均价，还能根据客户需要筛选是否开通直播、是否开通橱窗、认证主体、开设时间、有无处罚。
“如果您有钟意的账号或者更细致的需求，也都可以和我这边沟通，我会帮您找到合适的号主。”她还表示，“如果你们两方谈妥了条件，您可以先拿号过来试用查看是否属实，妥当后我来负责两方合同的签署。”
1500元的苏有朋高仿号。
随后，南都记者又致电一家名为“兔×网”的平台，在明确高仿明星短视频账号的需求后，她推荐了4万粉丝的“Da苏有朋”账号。2小时后，她回复称在与号主沟通后，价格从1600元降低到1500元，并要求事成后收取5个点的服务费，并提醒南都记者一定要注册账号“走平台交易”。
专家观点：卖号或涉黑灰产犯罪，可针对特定人群开展媒介素养培训
针对南都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市面上存在大量的从事短视频高仿账号养号卖号，甚至有专业公司介入产业链的行为，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互联网法律研究中心主任高艳东表示，目前没有法律明确规定短视频账号的买卖属于违法行为，仅是违反了短视频平台的用户协议。通常来说，如果买卖双方都是短视频自媒体人，那么短视频账号的买卖行为一般不会涉嫌违法。
“但如果买卖的双方系产业化团队，则有可能涉嫌网络黑灰产方面的犯罪，由专业的‘养号团队’培养一批具有一定粉丝数的账号，再将账号出售给下游黑产，通过盗刷流量、引流变现、搬运作品等方式攫取不法利益。”他提示。
这些被高仿明星短视频账号所欺骗的粉丝，大多是三四线乡村的中年妇女们，她们又能做些什么以防被骗呢？
中国传媒大学媒介与女性研究中心副主任王琴向南都记者表示，包括前述黄女士在内的大量农村地区的中老年妇女沉迷于这些高仿的明星短视频账号中，是因为在如今的媒介社会中，老年人往往是媒介技术普及中“被遗忘的角落”。媒介素养教育中，老年女性是被忽视的人群，她们面临着巨大的性别数字鸿沟。
“因为许多老年女性在情感关系中是缺失的，在家里得不到尊重和重视，想聊天却没有人愿意陪他们讲话。这些情感空虚的老人，缺乏网络素养和信息辨识能力的，很容易成为网络骗术的目标。”王琴建议，社会可对她们进行针对性地媒介培训，帮助老年女性更快的适应信息社会，感受信息技术带来的便捷生活，获得更多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王琴还提醒，她们要警惕网络中可能存在的不良信息和诈骗内容。有任何怀疑，及时向家人朋友求助。学会辨识网络信息和利用网络资源，寻求其他更丰富，更有价值的娱乐方式和休闲方式。
出品：南都新业态法治研究中心
采写：南都记者 诸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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