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儿，你坐起舒服不？要不要我弯点腰？”9月25日，陆军军医大学西南医院CT拍片室外，一位老人坐在病床上排队等着拍CT。床是平板的移动病床，白发的老人却长时间坐着，因为他有独一无二的“靠背”，这靠背，还是“人肉”的。

两个人轮流当“靠背”  为老人挺腰坚持一个多小时

早上10点，匆匆感到西南医院做检查的罗先生和其他大多数等待的病人一样，时不时目光就会被走道一角的三个男子吸引过去。坐在床上正在认真看着病例的老人身材消瘦，头发几乎全白，他的臀部似乎有伤，只能微微侧坐。

病床上，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健壮年轻男人坐在老人背后，他挺直了自己的腰杆，整个背部隔着一个枕头抵在坐着的老人背上。为了能够找到重心支撑身体，男子的双腿一直抵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老人静静地翻看着病例和医院的相关资料，一个比抵着老人后背的年轻男人稍微年长的男子站在老人的病床边，不时为他整理被子。

三个人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被当做靠背的年轻男人一直盯着墙壁，双手有力地支撑在自己的双腿上。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三个人仍然没说话，只是在每次叫到新的名字和号数进入照片室时，站在老人身边的男人才会抬头关注一下，但他从不打扰老人的阅读。

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了，站在老人身边的男子走到老人背后，“庆龙，换得了！”说完，他轻轻扶起老人，让老人靠在自己身上，年轻男子借势慢慢下床，扶住老人，让另一个人坐在了老人身后，继续充当靠背。

年长一点的男子没有那么高，只能双腿踩在床下的横杆上，但他仍旧一动不动，腰背挺直。

“我排队的半个多小时，三个人就一直这样。”罗先生会议，等他做完检查出来了，老人的“靠背”还在轮换着。罗先生好奇，上前询问，才知道三个人的关系，“我原本以为他们是爸爸、儿子和孙子。”老人叫张凤油，已经87岁了，他和年长一点的男子确实是父子，穿着白色T恤的男子却不是孙子，而是老人的幺女婿。

等到罗先生和一家人聊了许久离开，他才发现从见到这对父子起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但两个子辈却一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偶尔询问老父亲，“枕头软不软？”“你冷不冷？”这让罗先生久久难忘，“特别感动，陪着看病的子女不少，能这样当靠背的，却不多。”

推着老爸跑了一天 又当靠背又当枕头

实际上，看见张家父子的远不止罗先生和在CT照片室外的其他人，25日当天，西南医院门诊大楼不少人都看见了这父子三人。

为了能尽快手术，25日当天，张凤油做了多项检查，一早，65岁的大儿子张群林和49岁的幺女婿马庆龙就陪着他等在了CT照片室外，做完CT检查，儿子和女婿又推着他上了电梯，赶往不同楼层的X光检查室，一天下来，父子三人的行程排的满满当当。

因为9月13日在石柱家中不小心摔倒，已经87岁的张凤油臀部附近的骨头骨折了，需要手术。这段时间，因为伤病，张凤油不能仰卧，即使躺着，也只能侧躺，避免臀部受力。

移动病床的床头无法抬起，在检查室外等待时，张凤油就撑着臀部坐着，倚靠儿子和女婿的后背着力，侧坐着让腿部腾空。一项检查做完前往下一个检查时，张凤油只能躺着，更加年轻有力的女婿推着病床，儿子就把手臂悬空支撑在父亲的头下方，让父亲有力支撑，上半身到臀部可以稍稍悬着侧卧，避免伤痛，一段路程下来，大儿子张群林的手臂都会微微发抖，但他不能动，因为此时，他是父亲的枕头，“如果我手软了，我爸重心就可能直接落在伤处。”

“真的不容易，我一个年轻人都不见得撑得住。”最近正在西南医院住院的小何刚好在电梯上碰见了父子三人，张群林微微抖动的手臂让他难以忘怀。

一家七个子女   在老家每天医院陪爸爸吃饭

26日，是张凤油在西南医院住院的第三天，为了尽量让爸爸在国庆节前做完手术，大儿子和幺女婿这两天都打满了精神，无论要做多少检查都不喊累，“我爸受了大半个月罪了，看起心疼。”

这个月13号，张凤油在位于石柱县城的家里不小心摔到了臀部和髋骨，到医院检查，才发现骨折了。在石柱本地的医院住了半个月，因为老人有心脏问题，当地医院迟迟不敢做手术，一家人怕老人再拖着受罪，就在24号爸老父亲送到了主城。

张家是个大家族，张凤油和老伴儿有7个子女，现在大多还在上班，只有退休的老大和自己做生意的幺女婿较空闲，“就由我俩来照顾。”晚上，两人中一人守夜一人回到附近的旅馆休息，但白天，一定都会守在老人身边，“我爸怕寂寞，我们都得陪着。”

26日中午，短短一个小时，马庆龙和张林群的手机没停过。最先打来电话的是二儿子张林社，“老汉儿，今天还有那么痛没得？没得事就活动一下手和脑壳，不要一直不动。”大儿子张林群举着电话到张凤油耳边，他和电话里的二儿子絮絮叨叨。

这边电话还没接完，女婿马庆龙的微信语音通话提醒就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的四哥张林举的名字，“老汉儿在和二哥说话，精神很好，明天手术。”马庆龙接起来，细细回复着父亲的病情。

每天中午和晚上，马庆龙和大哥的电话总会响个不停。父亲离得远，子女们只能靠电话询问。“要在石柱，晚上就热闹了。”张凤油感慨。

9月13日到24日，张凤油一直在石柱本地医院住院，每天傍晚，除了一个在外打工的，

七个子女中的其他人都会在下班后赶到医院，一家人把病床围个满满当当，陪着张凤油吃晚饭。要是有人来不了，也会提前打电话，不然张凤油一定会等人齐了，再开饭。病房里，很多病友都说张凤油有福气，但是儿女们却觉得，那是自己的福气，“爸妈活到要90岁，身强体健，从不给我们添麻烦，他们才是我们的福气。”

团圆热闹  才是张凤油最大的心愿

这是张凤油退休到现在几十年来，第一次住院，平日里，他和老伴儿自己住，从不愿让子女照顾。但随着两老年纪越来越大，子女们有些担心，十多年前，几个子女打商量，在石柱县城滨河街附近给老两口租了个房子，“那儿离我和三哥近，而且环境也好。”马庆龙回忆，为给房子选点，一张人商量了很久。

张凤油很喜欢这个住处，因为离得近，一家人常聚在一起。每天傍晚，“声势庞大”的张家散步队伍成了滨河街一景。两位老人每天吃完晚饭要出来散步，最开始子女们因为担心爸妈身体，晚上都会到到爸妈家串门，但发现老人养成散步的习惯，几个子女就自发加入进来。

每天天快黑了，张家人就陆续在滨河街集合了，大家一边走一边聊家常，只要不加班，没人会缺席，“有时散完步聊天还不尽兴，就回老汉儿那儿坐坐。”

张凤油喜欢热闹，最喜欢的就是全家在一起。几十年来，老两口的生日，全家从子辈到孙辈，从儿女到侄子侄女，一大家子60多口人都会聚在一起，没有一次断过，“我们两口子父母都走得早，晓得亲情的珍贵。”说起团圆，张凤油总回想起少年时孤苦的感觉。

为着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张凤油夫妻一生都在努力，张群林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小时候，刚好遇到三年自然灾害，“那会儿，我们有三兄弟，妈老汉儿一个都没有放弃。”张群林记得，即使只有野菜、树根，爸妈也会尽量把它们蒸软，分给三兄弟，“回忆起来，他们几乎从不吃干的。”

后来，有了7个孩子，张凤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他们“好好读书，做个好人。”7个子女全部都读完了高中，夫妻俩还养出了一个大学生。

现在，张凤油老了，也第一次生了重病，“不行了，给他们添麻烦了。”张凤油的抱歉，听得儿子和女婿连连摇头，“你在说撒子哟，老汉儿，我们全家能好好在一起，就是福气。”

每每张凤油因为生病叹气，马庆龙就和他一起商量母亲的生日，“那可是全家团聚的大日子。”2019年，张凤油的马泽英就要九十岁了，全家人老早就计划起老人的九十大寿，张凤油格外上心，对于活了近一个世纪的老人来说，寿辰本身已不重要，“团圆才重要，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是最重要。”

上游新闻记者 罗伟  甘侠义  石亨 摄影报道

【免责声明】上游新闻客户端未标有“来源：上游新闻-重庆晨报”或“上游新闻LOGO、水印的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稿件均为转载稿。如转载稿涉及版权等问题，请与上游新闻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