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sister(好姐妹）”、“good brother（好兄弟）”，是广州盛贤大沙头旧货市场里运用得最多的单词。

由盛贤大沙头旧货市场、海印广场、精鸿（国际）数码城等组成的商圈，被当地出租车司机称为“广州华强北”——广州二手大件电器、数码器材交易场所，以货物廉价、品种齐全、物流通畅著称。它不为来广州的国内游客熟知，但却被在穗（广州简称）非洲、中东、东欧人视为“淘宝”圣地。

▲广州盛贤大沙头旧货市场正门，人来人往。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王敏

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实地采访发现，其中占一半以上的非洲“sister”和“brother”，是商圈老板们最为热情招呼的对象。大沙头就是他们的战场。如何与中国老板打交道，也就成了这些非洲“倒爷”们的必修课。他们当中有的人已经在广州定居，并做起了贸易公司或物流代理，带领新来者探路；有的像候鸟一样，每隔一两个月就花几千美元往返，将中国货物带回非洲。

近几年，非洲“倒爷”们的生意略显低迷。资料显示，2019年7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世界经济展望》指出，撒哈拉以南非洲，预计2019年和2020年分别增长3.4%和3.6%，其中南非2019年同期增长更加低迷。这意味着非洲人没有过多闲钱，来购买非洲“倒爷”们带回的大宗货物，比如“made in China”的奢侈音响、超清电视机、全自动洗衣机……现在，口红、假发、指甲油、服装等小件更为畅销。

“我的国家现在经济很差，而中国能让我的孩子用上新手机，穿上漂亮衣服。”在穗的南非“倒爷”Queen告诉记者。

▲Queen（左）和Miriam正在大沙头旧货市场淘货。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王敏

非洲“倒爷”的一半三倍原则

10月12日，广州盛贤大沙头旧货市场。

“380 yuan, sister（380元，妹妹）”，老板在计算机上飞快地按下数字。

“no、no、no，too much（不不不，太高了）”，Queen和同伴听了转头就要走。

这样的戏码，每天都会在大沙头旧货市场里上演。做了五年“倒爷”的Queen早已熟知了中国老板的套路。砍价砍一半才不会亏，她们认为，200元就能拿下这个28寸行李箱。

“300 yuan, don't move my good sister（好妹妹，300元，不能再低了）”，Queen还是没有回头。在大沙头，容积最大的28寸行李箱是非洲“倒爷”的标配。在行情最好的时候，拉杆箱店老板一天能卖出上百个箱子。

Queen和同伴是典型的“候鸟族”。这次她们计划在广州待两个星期，购买平板电脑的充电器、手机、服装、假发……甚至两元一个的手机展示底座，她们要买一百个。

Queen的同伴Miriam告诉上游新闻记者，不少小物件南非没有生产，只能在中国购买，或是本国产品价格比中国要高很多。当然价廉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但她们还要在满目琳琅的商品中识别假货。不做好这项工作的话，货物运回国之后，只会得到令人崩溃的结果。

Queen和同伴一次采购了足够的货物，大宗商品通过物流代理走海运，小件商品直接被带上飞机。这样往返一趟大约5000美元。所以她们会以至少3倍价格将这些货品出售，抵消掉高昂的成本。两个月后，丈夫们就会接替她们来中国，以同样方式往南非运回货物。

据新华网消息，南非统计局公布数据显示，南非2019年第二季度经济同比增长3.1%。“南非曾经是非洲经济的标杆，近些年因通货膨胀经济跌入谷底，现在人们生活非常艰难。”Miriam说。在南非的实体店，她们有很多同行竞争者。为了养活家里3个孩子，Miriam和丈夫都在拼命干活。

“别以为我很有钱，没有几个大富翁是东奔西跑的。”Miriam笑着甩了甩一头漂亮的长辫。

▲Queen（右）正在给孩子买中国玩具。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王敏

手机坏了带回中国售后

“money first（金钱至上）”，是大沙头旧货市场的交易礼仪，买卖双方彼此心照不宣。

今年26岁的刘亮（化名），是大沙头旧货市场一楼的手机店老板。12日下午3时，一波波顾客前来询问。印度人刚买完手机配件，非洲人就过来买手机。刘亮和他的搭档连坐下来的时间都没有。

“this, or that?(这个、那个）”，刘亮指着华为和苹果最新款手机问顾客。顾客再三挑选指定华为手机之后，刘亮利索地开单递给对方签字。那些非洲“倒爷”过来，他才花时间寒暄，并喜笑颜开地开上一长溜订单。如果只是一锤子买卖，整个交易最快不到5分钟。

“每天很忙的，白天卖手机，晚上还要验货、收货。”刘亮告诉上游新闻记者，他必须每天晚上将收购回来的旧手机进行清理和测试，确保使用正常才能摆上货架。如果出现问题，将会影响经营诚信。

每隔一两个月来一次的“倒爷”们将需要修理的手机交给刘亮，刘亮和同伴负责修理或退换——售后工作就是这样完成的。或者“倒爷”们将手机送去中国人在非洲经营手机维修店，但这要“倒爷”自己花钱。

▲非洲“倒爷”们的标配——巨型拉杆箱。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王敏

巨大拉杆箱是“倒爷”标配

广州，曾被称为“第三世界国家首都”。

上世纪九十年代第一批非裔人士在穗聚集，随后广州非洲人数量与日俱增，非洲人扎堆居住的广州小北，因此得名“巧克力城”。民间一度盛传在广州的非裔人数达到30万，他们大多数人从事商贸活动——非洲“倒爷”生意由此而始。

在穗非裔人数目前是多少？据媒体报道，2014年10月广州埃博拉疫情防控工作会议披露的数据显示，当年1～10月从广州出入境的非洲人总计43.8万人次，其中在广州实际居住的非洲人约为 15570人，常住人口约4096人。2016年广州市公安局又公布了新数据，实际在广州的非洲人约为 1.1万人。

他们时常穿梭在小北、大沙头、上下九、天河数码城等居住区和商圈之间，其中从事商贸的“倒爷”们，拖着巨大的拉杆箱或扛着黑色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即将要运回非洲的货物。他们甚至将“广州模式”复制回非洲，建立自己的经营场所和渠道。

中山大学社会科学调查中心执行主任梁玉成教授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在中国的非洲商人承担了经济和文化桥梁的作用，但他们仍然只是族裔经济，还是在非洲族裔内部的经济体系中运行，并没有完全融入中国社会，“但是对中国经济依然有好处。”

▲大沙头旧货市场一楼的手机行，站满了外国面孔。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王敏

Queen觉得，广州是她们赖以谋生的福地。她告诉记者，自己是3个孩子的妈妈，最大的孩子正在南非读大学二年级。她跟丈夫在做“倒爷”之前，南非国内物价飞涨，一家人吃饭都成困难。幸好她跟着同伴一起飘洋过海来广州做生意，家庭的境况才一天比一天好转。现在Queen和同伴在南非街区里有了自己的实体店，她们向本国客人兜售中国制造的各种商品，像哆啦A梦的袋子，顾客要什么她们就能给什么。

“中国给了我现在的一切，我还会再来。”Queen开心地说。

上游新闻记者 王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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