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富所画的孔雀图

由于事故、疾病或先天残疾无法用手执笔作画，于是他们把画笔衔在嘴里，或夹在脚趾间，绘制油画、水彩、素描，有的甚至还创作雕塑。

今（5）日，也是全世界口足画家的节日。成立于1957年的国际口足画艺协会（MFPA）去年底敲定，将每年的9月5日定为国际口足画家日。全世界约800名会员，他是仅有的一位重庆画家，36年来，脚口相依，绘出惊艳“百鸟之王”。

脚口相依

袁家岗奥体中心附近，50来平方米的空间是黄国富和妻子胡国会的温馨小窝。书画桌、理疗床、茶台，在这个特殊日子里，两位残疾好友前来庆祝，他们拿出手机，邀请黄国富面对镜头，直播绘画日常，鼓励、带动其他残疾朋友们有尊严地活着。

“作画前，准备工作可能需要30分钟。”妻子在旁时，她帮忙打下手，妻子不空时，黄国富不紧不慢，自己也能搞定。脚趾缝夹着颜料盘，一一排开，妻子默契地配颜料。嘴衔毛笔，浸润，在颜料碟上蘸下，点几笔，牡丹外形逐渐呈现……如果说嘴勾勒的是轮廓，那么在细微处，则需要用脚来配合。

用脚调整好镇纸，准备画画。

“脚有脚后跟作支撑，有时候作画细节处细如发丝，需要的工笔很细，用嘴肯定是不行的，只能脚。憋着一口气，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吸的细微颤抖破坏了整幅画。”近两小时的创作，48岁的黄国富一气呵成。

细节需要用脚画，因为用脚后跟作为支点，细节能好控制。

一幅画完，准备题字。

画完，将画笔吐出，右脚丫夹起章，蘸蘸印泥，在画的一角踩上，深呼口气，轻松无比。

用脚盖上印章

黄国富加入国际口足画艺协会已有4年。“加入协会有门槛，失去双手功能，并能以口或足握笔作画的人，其作品不输正常画家作品的展出水平，才可申请为会员。”黄国富说，每年协会会收购口足画家的作品，将其制作成卡片，以邮购方式，在全球86个国家销售，销售所得以奖金方式提供画家们的基本保障。

百鸟之王

黄国富每年要向协会邮寄8幅作品，其中，被誉为百鸟之王的孔雀是他每年必画的。在房间墙壁上，还挂有他创作的“孔雀”系列，最难画，也最耗时，也是他最舍不得卖的画作。

黄国富最喜欢画鸟，其中最擅长的是孔雀，灵动飘逸跃然纸上。

黄国富是潼南人，出生农村，田地里追蜻蜓、小鸟、蝴蝶成了儿时的乐趣。4岁那年，母亲拉着他去大米加工场打米，调皮的黄国富趁母亲不注意溜到田里玩耍。

“有一只红色的小鸟特别漂亮，我很想去抓住他。”他回忆，小鸟就停在变压器边上，年少的他不知道变压器有电，等他爬上去抓鸟，惨剧便发生了。

黄国富的孔雀图

4岁时因鸟失臂，12岁那年，他因鸟迷上了画画。黄国富12岁开始进入学堂，那时候，校园里来了个江湖中人，能在笔上刻“小鸟”，他觉得很神奇。“回家后，我也想画，就用脚一笔一笔的临摹，画了一个星期，哥哥说不像鸟，像鸡。”虽受到打击，但并不气馁。越来越来劲儿的黄国富通宵画鸟，到了冬天，满脚的冻疮，也阻挡不了自己的画画热情。

普通的鸟儿，简单几笔就能成画，画一只孔雀却需要坐足冷板凳。从构思到线条，再到上色，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跃然纸上，通常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鸟儿羽毛的颜色各异，调色需要掌握分寸。

牡丹，差不多半天就能画好，画孔雀，羽毛层层叠叠，仅是上色都需要好几十遍。墨、赭石、藤黄、花青、钛白、焦茶、硃磦、三青……“这是基本色，根据孔雀的年龄、季节变化，对色彩又有不同的要求。”越难，黄国富越爱挑战，喜欢画鸟，更希望自己能画好百鸟之王。

有爱相随

一上午，黄国富沉醉在自己的画画世界，妻子在厨房忙午餐，厨房跳动的旋律，互不影响。油酥花生米、西红柿炒鸡蛋、蘑菇肉片、凉拌豆干。两小时后，黄国富创作完，扭扭僵硬的脖子，眉心舒展。妻子从厨房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不早不晚，刚刚好，朋友们都夸他好福气。

妻子胡国会跟着老公一起看趣闻。

18年来，妻子如影相随，悉心照料。前些年，黄国富颈椎不好，妻子特地去学了推拿针灸，现在是“持证上岗”，还拿了康复理疗职业技能证书。

自四岁失去双臂，黄国富开始学着用双脚生活。用脚切菜，做饭……脚趾缝都磨出了茧，为锻炼脚的灵活度，他竟还练习穿针。“最开始吃饭时是母亲喂，后来趴在地上用嘴去舔，还是觉得不方便，就试着用右脚大拇指和食指夹筷子。”如今，黄国富用双脚取筷子，夹花生米都不在话下，两位盲人好友作客，他用双脚热情地为他们夹菜。

开始学画画的后几年，黄国富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卖艺生活。妻子正是他在摆摊画画中相识结缘。“18年前，我在四川内江市一家餐馆当服务员。”回想起往事，妻子眼里满是温柔，她注意到餐馆附近一个卖艺的黄国富，没有双手，却画得一幅漂亮的好画，这让她惊奇。一人出行摆摊画画，没有双臂，得克服多少困难，尤其是下雨天。“最开始经常一起帮他摆，后来渐渐生了感情”，妻子说，两人最初在一起，父母极力反对，但她下定决心要嫁给黄国富，两人结婚后，黄国富也努力画画，希望给妻子更好的生活，最终感动了岳父岳母。

一撇一捺，一气呵成

黄国富的笔的塑料部分，都被他牙齿咬得泛白，一些笔直接只剩下竹杆了。

日常休息时，黄国富最喜欢喝茶。

泡茶出水，动作流畅。

夹花生米，对黄国富来说，算是小菜一碟。

知命之年

“现在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自己洗澡也没问题，只是时间慢点。”作画、品茶、下棋、交友聊天……这是黄国富的日常。虽说没读几年书，他庆幸自己学会了拼音。“这个小包很有用。手机零钱都有地方搁置。”黄国富脚上绑着个肩包一样的小包，脚趾拉开拉链，左脚固定手机，右脚大拇指“踩”字母打字聊天，发朋友圈，速度不输健全人。

用脚打字回微信朋友圈。

“智能手机是个好东西，能让我快捷地查询资料，欣赏其他名家画作。”原本以为学习起来很费劲，可是没几个月，他已操作溜溜熟。

黄国富有了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如何带动其他残疾人有尊严的活着，这些年，他收了不少残疾徒弟，义务教他们学画画。

巫溪县90后男孩刘刚红先天性残疾，没有双手。男孩小时候也在尝试用笔画画，黄国富了解到这个男孩，愿意收他为徒，教他画画。2009年，他中学毕业，来到重庆，跟着黄国富学画画，如今，男孩走街串巷摆摊作画，这也是黄国富曾经的经历。“我常常鼓励他，这看似是自己不想要的生活，但通过自己的努力磨炼，能改变这样的生活。”黄国富与画，一直有缘，为此还结识了多位画家。在川美，他当了半年的旁听生。后来，又去了全国很多大城市，与不少当地画家交流绘画技巧，仍继续卖艺。从12岁到现在，作品囊括花鸟、动物以及山水，作品远销新加坡、美国、德国、法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地。

后年是黄国富的知命之年，他将举办个人展，珍藏的漂亮孔雀也将亮相。50多幅作品是他对过去的创作小结回顾。

“艺术创作，活到老学到老，没有止境”，黄国富说，绘画是他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一生，离不开。即便掉牙了，还有双脚可以画。即便走不动了，还可躺在床上画……

上游新闻·重庆晚报慢新闻记者 周小平 实习生 陈珊 文 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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