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消息,和其他跨界出书的作者不同,俞敏洪在出书上已经是个老手了。《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愿你的青春不负梦想》……从书名中就可以一窥他的此前书中的内容:讲自己的创业经历,讲自己的人生,给青年人的励志讲座。
俞敏洪身上有两个抹不掉的标签,一个是“新东方创始人”,一个是“勤奋”。新东方的巨大成功毋庸置疑,而俞敏洪以勤奋为这份成功下了一个脚注。从一个农村孩子到考入北大,从英语听力口语极差到成为北大老师,从几番申请出国被拒到一手创立“新东方”,一次次的逆袭在别人听来宛若传奇。
他也乐于分享自己的经历,在这个崇尚机会的时代里,在演讲、采访和自己的书中不遗余力地强调勤奋的价值。
三联生活书店出版的这本《行走的人生》却更像是一本随笔集,主题罕见地丢掉了“梦想”两个字,内容也不是“创业”和“演讲集”,而是俞敏洪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下的人生感悟。在书里,他聊去了哪些地方旅行,聊看了哪些书,甚至仔细描述了小区里雨后爬到路上的蜗牛。
刚翻完这本书会有些恍然,觉得俞敏洪是不是终于放下了新东方的担子,开始过起了“乐天享命”的生活,但见到他本人才发现完全不是,他只是抓住生活中时间的碎片,展示了自己生命的另一面。旅行和阅读对他不只是一种放松,而是另一种“勤奋”的方式。
8月20日,澎湃新闻记者专访了刚参加完上海书展读者见面会的俞敏洪。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的俞敏洪看起来有不符合年龄的利落精干,落座的第一句话是“那我们抓紧时间吧”,他语速极快却思路清楚,用一半的时间回答完了所有问题。
《行走的人生》收录的是俞敏洪2016年11月之前两年的作品,都是他在自己微信公众号“老俞闲话”中发表的文字,用他的话说,“属于没事就写着玩的东西。”
他对“没事”的定义是,在上班路上车里读书,就开始思考有什么值得写下来,在外旅行,看景点的同时,就开始构思怎么写文章,最后忙完一天到家,“写一篇文章最多用半个小时”。
“写作是你对阅读到的东西、经历过的事情重新思考的过程,如果只是单纯地想,对这件事的思考是不完整的,一落笔就完整了,所以要落笔去写。”他解释自己写作的目的。
对俞敏洪来说,写作也是帮助自己思考的过程,他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对话】
谈生活:我的轻松是一种挤时间的轻松
澎湃新闻:你一般在什么时间写作?
俞敏洪:汽车里、飞机上、晚上睡觉前,零散的时间。
澎湃新闻:你在序言里说自己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每天工作十几小时,这也是我们印象中的新东方创始人。但在这本书里你表现出的状态完全不同,是一个比较轻松的状态。
俞敏洪:对呀,轻松和勤奋是不矛盾的,我的轻松是一种挤时间的轻松,比如说我到别的国家旅行,旅行的同时也在工作,但写出来的文章你会觉得好像我就是在轻松地玩,其实不是这样。
澎湃新闻:那你能描述一下出去玩的一天,我们看文章觉得你很闲适,实际上你是怎么安排的吗?
俞敏洪:在外面玩的时候,如果是没有时差的地方,我会早上五六点起来,至少工作到8点半,所以我在国外的行程,国内时间8点半之前是不许安排的,因为要和国内对接时间,这样我就已经工作了3小时了。
旅行我有时候会带上孩子,有时候会带上朋友,有时候是一个人,中间的时间就会到景点或者博物馆等值得去看的地方,或者拜访值得拜访的人物。参观拜访之前我一般会花一小时左右的时间对今天要去看的东西的历史现状进行检索、了解,等于自己给自己当导游。在看的同时,如果这个东西值得记录下来,我就会构思怎么写文章。所以我一篇游记性的文章从下笔到最后完成只要半小时,不会去思考用什么词和句子更好,就只顾着写下来。
一般看完景点后,晚上的时间就继续用来工作、回复微信等等,最后再把文章写好。
澎湃新闻:你是一直就是这样的时间安排状态吗?
俞敏洪:也有过只有工作的日子,一年365天都是只有工作。我工作的时候一般早上6点多起来,我睡眠质量不是很好,一般起来会半散步半跑步3000步左右,同时听上个知识性的讲座,这样就等于跑步时间也没有浪费,一般会听半小时左右。
紧接着回来7点多吃完早饭去上班,路上要1小时到1个半小时,我就在路上开始安排一天的工作,回复前一天的微信、邮件,如果还有时间,我就开始读书。
到办公室以后,我就差不多知道这一天要干什么了,基本是以每半小时为单位卡着在用时间。晚上回去陪孩子聊聊天散散步,再工作读书,到晚上12点左右就睡觉了。
但实际上在一天的忙碌过程中我会有一个主线,比如今天的主线是要把这本书读完,那么中间出现的任何零碎时间我都会用来读书,所以你会发现我阅读比较快,就是这样来的,因为在见人之间总会有个10分钟的休息时间,我就会用来读书。
澎湃新闻:这本书里聊到很多旅行相关的内容,你是把旅行看做拓展眼界的机会?
俞敏洪:我把旅行看做每年必须安排的事情。
澎湃新闻:这是你一直以来的状态吗,从你一开始工作就是这样?
俞敏洪:其实我真正能出去看看也就是近两年的事情,因为我工作太忙了。今年出去得多一些,今年我去了柬埔寨、印度、巴西、澳大利亚,马上可能还要去希腊。往年一般一年出去两次左右。
澎湃新闻:这两年有时间出去旅行是因为工作安排上和以往相比有变化吗?
俞敏洪:肯定是要把工作全部弄完才行。但是我现在也开始学会了把该交给别人做的事情交给别人做,自己抓主要的东西,这样时间就会多出来一些,我就用来读书、旅行。
谈写作:写作是一个重新思考的过程
澎湃新闻:没想到你是看书非常杂的一个人,名著、畅销书、历史书、名人传记都有,你挑选书的标准是怎样的?
俞敏洪:对,我是故意看杂的。其实研究性看书只要一两本就行了,剩下的实际上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知识结构和多角度看问题、思考问题的能力。看不同类型的书会带来这个结果。
我翻书一年要翻好几百本,如果对胃口就会读完。所谓的对胃口有时候也是强制性的,比如说,有关现代高科技方面的,比如人工智能等等,其实并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但我会认真读完,因为这涉及知识更新问题。我真正喜欢读的是写得比较有意思的历史书、人文科学类的书。
澎湃新闻:上一本看的书是什么?
俞敏洪:我现在正在看的是《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革命》,上一本是李彦宏的《智能革命》。同步看的是几本历史书。
澎湃新闻:所以刚说的这两本是属于更新知识结构的书?
俞敏洪:对,但我也爱看小说,比如上个礼拜就看了渡边淳一的《情人》,也挺好的。因为我现在不再专注往某个方面研究,所以没必要专注往一个方向去看书。
澎湃新闻:你写到喜欢大冰的书和民谣,听了感到“某种孤独漂泊中的温暖”。你常会有孤独荒凉的感觉吗?
俞敏洪:有啊,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内心没有荒凉感觉的人是不深刻的,肯定要有。人就是这样,关键是通过这种感觉怎么让自己变得更丰富,这是最重要的。
澎湃新闻:对你来说怎么做到让自己更丰富?
俞敏洪:很简单啊,通过和有意思的人们的交往以及旅行,读书等方式。
澎湃新闻:所以写这本书也是为了让自己更丰富?
俞敏洪:其实不是这本书,我写这些内容其实只是为了写给自己看,但有了微信公众号以后,自己觉得写得挺好,那就发出来让别人也看看。公众号发出来是一个结果而已。
今年上半年我每天都发一篇,后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不太对的状态,是为了写而写了,后来我就不每天发了,觉得写得不错的才拿出来发。写还是要写,因为这是你对阅读到的东西、经历过的事情重新思考的过程,如果只是单纯地想,对这件事的思考是不完整的,一落笔就完整了,所以要落笔去写。
谈创新:中国的很多商业模式是先拷贝然后再变革
澎湃新闻:你谈到读了周鸿祎的自述,希望借他书中讲到的互联网思维推动新东方变革,还给新东方的干部每人买了一本,效果如何?
俞敏洪:大家都在有互联网思维,逐渐变得已经不是互联网思维了,现在已经是在互联网之下大数据、人工智能的思维了。这次我又买了李彦宏的《智能革命》给大家。
互联网思维是革命性的,不只是对新东方,对教育的发展都是革命性的,教育方法、教育内容、教育制度、传授方式都会产生变化,而且速度远比人们想象得要快。
比如新东方现在线上线下结合的教育模式就是互联网思维的,现在对学生习惯的采集就是因为有大数据支持才能做到,这是潜移默化但又非常快的速度。
澎湃新闻:看到你前两天提到一个观点是“中国更适合模仿创新”,为什么?
俞敏洪:不是更适合,中国现在还在模仿创新的阶段,独创性的东西还是不多的,但这是一个必经之路。
澎湃新闻:但很多年前中国就在模仿创新的阶段了。
俞敏洪:对呀,必然是由模仿慢慢走向独创的过程。但实际上中国现在所用的跟高科技相关的技术其实基本上都不是中国自己的。商业模式倒是有中国独创的。
澎湃新闻:商业模式的创新也是一种创新。
俞敏洪:对,但中国的很多商业模式是先拷贝然后再变革。像新东方这样的机构,教育领域本身就比较传统。
任何独创性思维都不可能是空穴来风,都是有依据的。比如现在ofo和摩拜单车算是独创思维,但它来自于世界共享经济的启发,比如美国人是把车共享了,把房子共享了,在中国这个环境中,就会想到自行车也能共享。自行车的共享思维来自大学校园,学生买了自行车就丢,后来北大学生想到如果用互联网追踪技术,共享自行车在大学校园里实际上是很现实的解决了学生需求的,由校园推广到社会上,这不是一个十分正常的思维吗?
谈新东方:考虑退休后把新东方历史写出来保留下来
澎湃新闻:现在口述历史这一块越来越被重视,我看到你提到崔永元想让你做企业家口述历史,你拒绝了。
俞敏洪:口述历史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打标签和传播的问题,因为把口述历史留下来以后,数据越来越大,又没有分享途径,是很麻烦的。你要分享,就要给口述历史进行拆解和打标签,这样人们搜索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历史库。比如搜抗日战争就会出来一个抗日战争的音频库,搜我个人,我个人的口述历史就出来了,这样的话才行。
崔永元现在做的是一个搜集工作,他有大量的语音数据,但这些语音数据如何变成一个全球、至少是全中国可以共享的财富,这件事他好像还没开始做,他只是为了保存历史的完整性。
澎湃新闻:你为什么拒绝了呢?
俞敏洪:因为我觉得我还不到把新东方进行口述历史的阶段,新东方还在变革之中。
澎湃新闻:那以后你会做这样一个口述史吗,比如再过二十年?
俞敏洪:以后我可能更加愿意用文字的方式把新东方的历史保留下来,因为我更喜欢文字方式,文字传播起来也更加容易,更节约大家的时间。
另外,崔永元的口述历史讲究的是真实,当然有人会真实地讲述历史,只要无关他自己的事情,他会相对客观。但是一旦讲到他个人的历史,就很难客观。所以崔永元要求我真实地讲述新东方的历史,我是真实不了的。我在讲,我知道有人在记录,将来可能公之于众,我就一定会美化自己和美化新东方。
澎湃新闻:那你以后自己写,其实也会美化自己和新东方。还是你觉得以后你脱离了这个岗位会有变化?
俞敏洪:对,也会美化,但是我至少会认真思考哪些东西是可以真实地拿出来,哪些东西是我可以不拿出来,但是也不说谎的。
澎湃新闻:你做的素质教育是什么形式?
俞敏洪:现在还集中于艺术、体育这类才艺教育为主,还不能称之为素质教育。我们不做钢琴考级这种,我们的钢琴课是集体上的,我们和家长说这个班不是用来考级的,就是激发孩子兴趣,转移他的注意力,让孩子多一份才能。
但我现在已经开始设计个性、能力、性格方面的课程了,这些方面对孩子的影响可能更大。
澎湃新闻:你是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的?
俞敏洪:我就是天性教育,让他们自由发展,人品正一点就行了。善良、正直、喜欢读书,不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世俗的人。两个孩子现在都还不错。
(原标题:俞敏洪:轻松和勤奋不矛盾,所以还能写那么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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