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时报消息,在雨林中,亚洲象发挥着类似土木工程师的作用。它们在林中穿行的巨大身躯,开辟出象道,被它们采食的竹丛倒下,形成林窗,让阳光能够透过树冠之间的空隙,洒在郁闭的雨林中这一小块略微开阔的地方——这为雨林的健康、新陈代谢和林下植物的更新迭代,以及林中小型动物的活动创造了条件;大象的脚印形成的小水坑,帮助林间两栖动物和靠雨水传播种子、孢子的植物生存繁衍;大象的粪便,为种子萌发和土壤微生物生长提供了养分和环境,甚至被昆虫所利用作为居所。
最近,一群被称为“断鼻家族”的象群,穿越半个云南省,北上迁徙超500公里。
它们要去哪?为什么北上?“从视频中可以看到,北上的象群出现在人类街道时,非常紧张。小象在象群中间,整个象群排成一列,行进速度很快,这是大象非常警惕、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很显然,它们也不想闯入人类居住地。”
绿色和平东亚地区森林与海洋项目经理潘文婧告诉健康时报记者,虽然难以确认这一群象长距离迁移的具体原因,但从亚洲象保护的总体状况来看,如果栖息地状态不改善,亚洲象从原有分布地向外扩散的事件可能越来越频繁。
作为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多年来研究并保护亚洲象栖息地。此次,大象“出走”在潘文婧看来情理之中,但意料之外。
野象群“逛游”石屏县。图片来源于新华网摄。
“旱季亚洲象活动频繁,主要是为了觅食”
1975-2014年间,在亚洲象分布的西双版纳、普洱、临沧三地,天然林面积(绿色)缩减情况(Liuetal.,2017)。
据绿色和平数据显示,亚洲象主要栖息于海拔1000米以下、坡度小于10°、坡向为南北向的热带雨林、热带季雨林、常绿阔叶林,以及林间沟谷、山坡、稀树草原、竹林及宽阔地带。在云南,亚洲象分布的西双版纳、普洱、临沧三地。
亚洲象到人类生活地活动并不是稀罕事。潘文婧记得,她在研究生阶段第一次在野外见到亚洲象,是在2005年。当时几头大象正在一片玉米地里进食。这片玉米地被称为“大象食堂”,是当地保护区,为了减少大象对村寨周围农作物的破坏,专门在保护区边缘种植玉米吸引大象取食。
“大象食量很大,也非常聪明,能记得农作物成熟的时间。一片玉米地,几头成年象没几天就吃完了,吃完后大象仍然会去农田找食物。”潘文婧介绍,后来证明,这个办法没有起到让大象远离村寨的目的,反而还让大象对农作物更依赖。大象还是经常去村寨找食物,对于大象不吃的农田,大象只是经过就会毁坏田地、庄家,伤人事件也不断发生。
沈庆仲、王斌等发表的《保护区三岔河区域亚洲象旱季活动监测研究》一文中提到,每年1-4月是亚洲象寻偶交配和小象出生的高峰时季,而且村寨已无可食农作物,亚洲象谷及周边区域亚洲象集群活动明显,3-4月旱情更重,象群不断向周边村寨扩散寻食。
4月16日,17头亚洲象从普洱市墨江县迁徙至玉溪市元江县。4月24日,其中2头象返回普洱市墨江县,剩下15头一路向北。
“亚洲象是母系氏族社会,首领是最年长的母象。那2头返回的象是公象,他们不是断鼻家族成员固定成员,而是与断鼻家族成员‘相亲失败’后,才脱离象群,结伴去其它地方觅食。”绿色和平森林与海洋项目主任宋筱告诉健康时报记者,断鼻家族出发时是旱季的末尾,经历了漫长的旱季,可以说是亚洲象所需的天然食物最为匮乏的时间段。
象群一路造成损失超600万元,根源在于亚洲象保护区外栖息地不断减少
图注:西双版纳州人象冲突可能性预测图(Chenetal.,2016)(a)人群聚居区遭受象损的可能性;(b)人群聚居区在旱季受到野象攻击的可能性分布;(c)人群聚居区在雨季受到野象攻击的可能性分布。红色为高危,蓝色为低危。
潘文婧认为,如果人象活动区域不重叠,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根源在于亚洲象保护区外栖息地不断减少。
1975-2014年间,在亚洲象分布的西双版纳、普洱、临沧三地,天然林面积减少了16%,经济作物种植、基础设施建设等人为活动显著增加,并使天然林被不断割裂、片段化不断加剧。另有一项最新研究的数据显示,2000-2018年间,西双版纳全州亚洲象适宜栖息地(乔木林和灌木林)的面积减少了40.68%。
宋筱介绍,西双版纳、普洱等地,橡胶、茶叶等经济农作物是村寨重要的经济来源,而单一作物种植面积的扩张导致了亚洲象栖息地的缩小、破碎化和质量退化,比如,林下施用除草剂的行为,会导致可作为亚洲象食物来源于的下层灌木和草本植物,难以自然更新;同时,保护区不是无人区,其中是有村寨分布的,即使在保护区边界内,林权地权结构也是复杂的,当地居民有权在村寨的集体林和自留地内,种植合法作物。
如何在保护亚洲象和维持村民生计之间寻求平衡,这是个难题。
“亚洲象一旦在村寨中寻找存储的谷物、玉米、盐巴等,会对村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造成一定的威胁,同时,亚洲象庞大的身躯在途经和穿越村寨周边的经济作物的过程中,也会对幼苗和果蔬造成踩踏和碾压。”宋筱说。
根据云南省林业和草原局介绍,40余天时间里,象群在元江县、石屏县,共肇事412起,直接破坏农作物达842亩,初步估计直接经济损失,近680万元。
而这些损失还不到云南年均损失的五分之一。据西双版纳州原林业局统计,1991年至2010年,全州共发生野生动物肇事15.3万余起,绝大部分由野象引发,造成人员伤亡198人,其中33人死亡。2017年以来,西双版纳已有23人受到亚洲象攻击而死亡。除人员伤亡外,亚洲象平均每年给云南造成直接财产损失约3000万元。
15头北迁大象何处为家,仍是一个谜团。潘文婧说,北上的大象,虽然会到人类区域觅食,但是森林仍是它们休息、躲避人类的最佳场所。越往北走,越没有比西双版纳更适合亚洲象生存的地方。
亚洲象为极度珍稀濒危野生动物,保护亚洲象栖息地刻不容缓
“北迁”途中的亚洲象。图片来源于云南发布。
亚洲象被列为极小种群物种、首批国家Ⅰ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之一,在国家林业局组织编制的《全国极度珍稀濒危野生动物拯救保护规划》中,亚洲象被列为重点物种。
“中国能不能没有亚洲象?西双版纳雨林能不能没有亚洲象?答案是肯定是:不能。”潘文婧告诉记者,亚洲象对雨林的作用是任何动物都无法替代的。
在雨林中,亚洲象发挥着类似土木工程师的作用。它们在林中穿行的巨大身躯,开辟出象道,被它们采食的竹丛倒下,让阳光能够透过树冠之间的空隙,洒在郁闭的雨林中这一小块略微开阔的地方——这为雨林的健康、新陈代谢和林下植物的更新迭代,以及林中小型动物的活动创造了条件;大象的脚印形成的小水坑,帮助林间两栖动物和靠雨水传播种子、孢子的植物生存繁衍;大象的粪便,为种子萌发和土壤微生物生长提供了养分和环境,甚至被昆虫所利用作为居所。
由于陆地上的巨型食草动物大多在上一个冰川期灭绝,像大象、犀牛这样现存的顶级巨型食草动物在其所处生态系统中的生态位,很难轻易被其他动物填充,它们的种群一旦消亡,对于它们生存的生态系统,将产生不可挽回的影响。
但保护和改善栖息地却不容易。比如最原始的建立亚洲象的食物源地,种玉米吸引大象远离村寨,现在看来这一办法非常局限。现在,西双版纳保护区已经对食物源地方案进行了升级改善,以“人工促进自然恢复”为核心,在保护区内的退化区域、村寨搬迁后的弃地进行试点,清除外来入侵物种、恢复原生物种和亚洲象天然采食物种,如粽叶芦、野芭蕉等。
2019-2020年,潘文婧所在的绿色和平也支持了保护区的这项亚洲象栖息地修复(食物源基地建设)工作,通过在项目区域内清除入侵植物并引种亚洲象天然食物种群,将项目区域改造为更适宜亚洲象利用的栖息地。
此外,北京大学生命科学院吕植教授提出“退胶还象”的思路。随着近几年,橡胶价格的下降,许多橡胶地就荒废了,可以通过租卖等形式,将荒废的橡胶地利用起来,还原森林生态,修复生态系统。这样,亚洲象的活动空间就多了。
修复森林,让亚洲象不再流浪,它们才能回家。
原标题:15头亚洲象跨越500公里“出走”,专家:亚洲象生态位无法替代,应修复生态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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