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坎坷,颠沛流离,却是北宋文学界第一大V,粉丝上至皇上太后,下到市井百姓,他随便发个表情符号,都有上百万的转发量,甚至连高丽、辽国、西夏这些国家的粉丝都来为他点赞。
他被嫉妒他的小人所陷害,屡屡把他发配到远离京城的地方,但他所到之处,皆有鲜花为他盛开、清风为他送来。
他的个性签名是:我绝不苟且地生活,我要用我的双脚去实现“诗和远方”的梦想。
没错,他就是——苏东坡。
1
苏轼在他二十岁那年便耗尽了一生所有的运气。同为四川人,二十岁时,李白还不曾走出过剑门关,而苏轼,却已经名动京师了。
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这句话是说相爱的人,但我觉得,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苏轼与欧阳修。
苏轼与欧阳修之间的缘分就在于:主管大宋文化教育工作欧阳修正要在“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来寻找一个豪迈的、进取的、有见地的、有才情的年轻人,喏,苏轼就出现了。
史书上有这样一段记载。那一次考试的主考官欧阳修和阅卷官梅尧臣在批到一张题目为《刑赏忠厚之至论》的试卷时,纠结了许久。这试卷上有一句关于尧帝和皋陶对话的引用——“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阐述了为君者宽仁笃厚的一面。
两位老师觉得读来甚妙,可他们俩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此话的出处。这就为难了。如果按引用失真来处理,万一是这考试生引用对了,岂不是贻笑大方。就算是提出疑义也不妥啊,那不是显得这两位文坛大咖对古文疏于记忆嘛。想来想去,便只好让他过关,考卷的主人苏轼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那场考试的中第者。
待发榜之日,凡中第者均要拜谒主考官,并结为终生不渝的师生关系。苏轼来的时候,欧阳修和梅尧臣还是对那句引用念念不忘,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出处。苏轼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是我杜撰的。尧帝有圣德,能说出这样的话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欧阳修看看这个才华与思想起飞,魄力共胸怀一色的年轻人,对他说:“我看好你!”
后来,关于苏轼,欧阳修还说过三句话。
第一句是“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苏轼这个人,善于读书,善于用书,成为天王巨星是迟早的事。
第二句是“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也。可喜!可喜!”读到苏轼的来信,我竟然出汗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的多巴胺又活跃了。我想,我应当退居二线,给这个年轻人让位了。
第三句是“汝记吾言,三十年后,世上人更不道著我也!”你记住我的话,三十年后,热搜榜上再也没有我的名字,头条是苏轼。
苏轼火了。
2
苏轼火了,好运气也到了头。
正当他要大显身手的时候,家乡传来了母亲病故的噩耗。苏轼与苏辙兄弟二人回乡守孝,一守,就是整整四年零十个月。守孝期满,兄弟返京,苏轼被任命为凤翔府判官。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只是到基层过度一下而已,以苏轼的才学,早晚是要入朝的。
果然,四年后苏轼如愿还朝,但伴随着这个喜讯而来的,是他的第一任妻子王弗以二十六岁的年龄病逝了。苏轼与王弗伉俪情深。苏轼少年读诗时,妻子红袖添香;进京赶考时,妻子照料家园;为官凤翔期间,妻子王弗甚至可以说是他一个军师。如今,香消玉殒。
妻子去世后的第二年,老父苏洵也驾鹤西去。苏洵于苏轼,不仅是他的生身父亲,更是他文学上的第一位导师。兄弟俩眼含热泪送父亲和苏轼妻子的灵柩会四川故里,又是三年。这三年,苏轼没有作过一首诗,也没填过一首词,而是在家乡的山上种了数千棵松树。
后世在提到深情的植物时会提到两棵树,一棵是归有光家的枇杷,“廷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一颗是邓颖超家的海棠,“你不是喜爱海棠花吗?解放初期你偶然看到这个海棠花盛开的院落,就爱上了海棠花,也就爱上了这个院落,选定这个院落,到这个盛开着海棠花的院落来居住。你住了整整26年,我比你住得还长,到现在已经是38年了。”
我觉得,还应该有苏轼家后山上的松树。这几千棵松树的根是向下蔓延的思念,这几千棵松树的叶是永远青翠的时光。
等苏轼再次回到京城时,整个大宋,都将要面临着一次巨大的变迁。
公元1069年,北宋的版图上突然光芒四射,一个自认为是大宋江山救星的人——王安石,开始变法了。新法好还是旧法好?是王安石对还是苏轼对?我作为一千年后的吃瓜群众,说不上来。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两个同为“唐宋八大家”这个当红组合里的天王巨星,私底下彼此尊敬又彼此钦佩的人,因为对变法意见不统一,在政治上,成为了对头。
王安石开始变法的两年后,三十四岁的苏轼上书谈论新法的弊病,而那时的王安石早已在神宗皇帝的庇佑下成了高高在上的宰相。苏轼的奏折刚一交上去,他的弟弟苏辙,就被调离了京城。这一招,好像叫杀鸡儆猴。苏轼是个有傲气的,不等人家贬他便自请离京,至此,他二十岁时眼中的“平和世界”便宣告结束了。
3
杭州是苏轼离开京城后的第一站,如果他能长留在这里,那么这个结果并不算坏。但是,苏轼刚到杭州后不久就被调往了别处,调去哪了呢?密州,也就是今天的山东省诸城市。密州不比杭州。杭州,江南重镇,重要到北宋灭亡之后杭州就成了都城。
可密州在当时,却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而已。苏轼的仕途又走了下坡路。密州不仅小,而且自从苏轼来到这个小城的那年开始,蝗灾、大旱、洪水,像相互比着谁更会为难苏轼一样,轮番出现。
这样不堪的岁月,往往会把一个人的诗意给消磨没了,但苏轼不然,内心的忧伤和生活的困苦,他要用诗来记录。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江城子》
公元1075年,苏轼在密州正经历“蝗旱相仍,盗贼渐炽”的劫难,而这一年,他的妻子王弗也去世整整十年了。十年了,你在阴间,我在阳世;你长眠于家乡的山岗,我四处漂泊;你在我的梦境中对镜梳妆,我在尘世的消磨里两鬓如霜。字里行间,道不尽对亡妻的思念,纵然再坚硬的心,读来也会变得柔软。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江城子》
经过了一年的抗蝗、抗旱、抗洪,苏轼来到密州的第二年,这座小城终于有了点小康的样子。与此同时,京城也传来了好消息。保守派在与革新派的最近一次较量中,占了上风,革新派的二号人物吕惠卿被罢相,司马光、苏轼这样的名字又一次在朝廷中被提及。苏轼此时的内心,像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灿烂的阳光。
整首词围绕一个“狂”字。从“左牵黄,右擎苍”的狂态,到“千骑卷平岗”狂势,再到“亲射虎,看孙郎”的狂兴,无不流露出苏轼再一次对未来满怀希望的内心。尤其是那句“鬓微霜,又何妨”,让我看到了一双蔑视坎坷和衰老的眼睛。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水调歌头》
这时候,苏轼的父亲、母亲、长姐都已离开了人世,除了儿女,世上唯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是弟弟苏辙。其实当初苏轼北上密州时,虽知道那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但内心还有几分欣喜。这份欣喜的来源便是在空间上与苏辙拉近了距离。但事与愿违,尽管兄弟二人都在山东境内,可还是没能见上一面。
思念、牵挂、担心的滋味萦绕在苏轼的心头,使这个中秋节也显得越发悲凉,苏轼要用眼泪来应这个景吗?不!他告诉自己,也告诉天下人:人不能长欢,月不能长圆,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又何苦囿于这一时的分别呢?你和我都好好的,今晚的月亮也好好的,夫复何求。这样一句话放在今天,大概就是“你若安好,便是月圆”吧。
苏轼在密州时间并不长,但却在密州留下了三首震撼千年的词,这三首词被称为“密州三曲”。也正是因为苏轼的到来,使这个小城焕发出了诗意的光辉。
4
离开密州后,苏轼的脚步并没有停息下来。经过了两年徐州知州的生活,他又来到了一个影响他此生命运的城市——湖州。如果没有接下来的那件事,我倒觉得,湖州与苏轼其实是很相配的。
众所周知,中国最好的毛笔产自湖州,这对于苏轼这样一个书画大家来说,不是如鱼得水了吗?另外,如果杭州是一个大家闺秀,那么湖州的山光水色便是一个小家碧玉。这样的风景,这样的条件,苏轼大概可以忘了之前的种种苦难了吧。是的,没过多久,“湖州画派”便声名远播。
除了画,还有诗。在这次赴任之前,苏轼已经两次到过湖州,所以上任的路上他一想到湖州的风光就难抑欢欣地吟咏道:“余杭自是山水窟,仄闻吴兴更清绝。”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苏轼是山水通吃的。他赞美湖州的道场山:“我从山水窟中来,犹爱此山看不足。”这两句诗,是湖州“爱山台”名称的由来。
湖州城南有四大溪流,北有千顷太湖,水网交错,泊荡星布,于是他又吟出:“方丈仙人出渺茫,高情犹爱水云乡。”因此,湖州之前被称为“水晶宫”,苏轼来了之后便又多了一个名字——水云乡。
可那件事还是发生了。
苏轼上任湖州三个月时,向朝廷递交了一封《湖州谢表》。这是一份官方文书,但苏轼毕竟是个文人,字里行间难免带一些个人感情色彩。然后,那些早就想对苏轼下手却一直没有机会的新党人终于抓住他的小辫子。他们又从苏轼的诗作中挑出认为隐含讥讽之意的句子,到皇帝面前告状。于是凭着“衔怨怀怒”“指斥乘舆”“包藏祸心”等几条罪名,苏轼就被请回朝廷喝咖啡了。
杀与不杀,朝臣们因为苏轼争辩了103天。但这一回,苏轼的老对手,此时已经退休在金陵的王安石却上书为苏轼分辩说:“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正直的人,只会较量,但不会陷害。也许是王安石的声援起了作用?103天后,苏轼走出京城的大牢,打点行囊,准备去那个穷乡僻壤的黄州出任团练副使这个空职。这就是北宋著名的“乌台诗案”。
5
苏轼在临终前写了一首诗:“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也就是说,在苏轼的眼中,真正颠沛流离的岁月是从黄州开始的。确实是这样,之前的密州也好,湖州也罢,起码他为官一方,日子还算过得去。但到黄州之后,苏轼一家人的衣食温饱已成了大问题,以至于他不得不带着家人去开垦城东的一块坡地以自给自足。“东坡居士”便由此得来。
遭遇诬陷、锒铛入狱、濒临杀头、降职被贬、食不果腹,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接二连三地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会愁得只剩下“愁”。并且这样的事情不管发生在谁的身上,我都不相信他会一笑了之。苏轼不是神,他也是人,自然也愁。比如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他想到了当年周瑜的“雄姿英发”,再看看如今自己的“早生华发”,悲从中来。
可是很快,他便从老庄哲学中受到启发,在忧愁中走了出来。
就是在写《念奴娇·赤壁怀古》这一年的七月,苏轼与几个朋友再次泛舟于赤壁之下。几个人喝酒、赏月,不知不觉就哼起歌来,其中有一个会吹洞箫的朋友以箫声伴奏。箫声越来越悲凉,苏轼就忍不住去问那个朋友何故如此。
朋友说:“来到这赤壁,我就想起了曹操。你看曹操当年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如今呢?他又在哪里?所以像我们这样的沧海一粟,又能留下来什么呢?”
苏轼抚了抚心绪,笑着对朋友说:“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总而言之一句话:活在当下,怜取眼前。他已经不止能宽慰自己,而且可以治愈他人了。这就是传唱了千年的《前赤壁赋》。
再比如,这一时期,苏轼曾把自己定义为“闲人”。可不是嘛,他的确是个闲人。他此时所任的这个“团练副使”是个什么官呢?简单地说,就是民兵排长,还是个副的。大概这世上再没有比这小的官了,想不闲也难。
但苏轼的字典里,这个“闲”字有更多的含义。它除了指仕途失意,还意味着高洁的情操和高雅的情趣,而这些,正是那些官场得意之人所缺少的。在苏轼的眼里,他们不配“闲”。
不能不说一说苏轼的“吃”。
一般情况下,我们会用“茶饭不思”来形容一个人极度忧愁的状态。也就是说,如果你在困境中不思饮食,那你便是个俗人。但如果你在霉运连连的时候,依然有一副好胃口,你的肚子里,就有一个天下。苏轼就是这样一个人。
苏轼刚到黄州不久,就作了这样一首诗: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初来黄州》
他自嘲一生都在为这张嘴而忙,没想到老来犯了错,险些亏了嘴。幸好,这黄州偏虽偏、穷虽穷,但是长江里的鲈鱼美、后山上的竹笋香啊。而且,他现在这个团练副使于国家没有什么帮助,却要国家发工资来让他买酒喝。
那些想都不愿再想遭遇,他却可以这样美滋滋地说出来,在我眼里,苏轼的“吃”和他的“诗”是一样的,透着一股豪放。
6
几经辗转,在距上一次任职杭州的十六年后,苏轼又来到了这片土地上。命运就是喜欢开他的玩笑,苏轼在密州、徐州时,都曾有过抗洪的经历,算是宋朝的“大禹”了。可当他再次来到这个江南水乡时,面临的却不是发水,而是干涸。
是的,这个时候,美丽的西湖已经不像样子了。湖面因杂草淤塞而大面积缩小,已处在干涸的边缘。一旦西湖干涸,别说农田、水利、交通受牵连,连百姓的生活用水也成了问题。杭州,就成了一座废城。
苏轼总是能认真对待命运跟他开的每一个玩笑,再玩笑着回应命运。在这种情况下,苏轼下令招聘二十万民工全面疏浚西湖。深挖、拓宽,并把从河底挖出来的淤泥筑了一条长长的河堤,堤上修建六座石桥,以供讯时通水。没过多久,一泓碧水重现,六桥一堤的美景也跟着在美丽的西湖上出现了。后人为了纪念苏轼,便把苏轼当时修建的长堤成为“苏公堤”。
苏轼为官,不仅造福一方,更是把杭州带入了一个诗意的新境界。后世人们在提到西湖时,大概都会想到两首诗: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浓妆淡抹总相宜。
——《饮湖上初晴后雨》
杭州当地人说“晴湖不如雨湖”,但苏轼觉得晴湖有晴湖的好,雨湖有雨湖的奇,又把西湖与四大美女之一的西施比肩放在一起,一个“美”字,不容分说。
黑云翻墨未遮山, 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 望湖楼下水如天。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
写西湖,历来是和风细柳,碧水红莲的。只有苏轼这一首,“黑云”与“白雨”的对比是那样的强烈,“卷地风”与“水如天”又是那样的磅礴。不愧是“醉书”,他到底是醉倒在这一方湖水里了。
苏轼为杭州带来了生气和诗意,过年的时候人们都担猪抬酒给苏轼送去。这两样都是苏轼的心头好,但这酒好办,喝不了就留着,可猪肉时间长了就要发臭。苏轼已钻研厨艺多年,这点事还是难不倒他的。
他把猪肉切成方块,烧得红红酥酥的,按照疏浚西湖的花名册,给每家每户送去,苏轼的这一举动,让男神的形象在百姓的心中根深蒂固。人们给这道菜起名为“东坡肉”,从此杭帮菜里有多了一道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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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一生被流放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偏远。苏轼62岁时,乘着一叶扁舟,来到了他此生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海南儋州(今海南儋县)。据说在宋朝,放逐海南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经历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这样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或许是难以承受,但在苏轼眼里,却早已算不得什么了。“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仅仅十个字,既有人生无常的心酸,又有随遇而安的云淡风轻。
到了海南后,当地州守为苏轼建了一座房子,苏轼取名为“载酒堂”。后来仍想发挥余热的他就在这里办起了学堂,普及文化知识,以致许多人不远千里,来到儋州跟苏轼学习。在宋代100多年里,海南从没出过进士,但苏轼北归不久,这里就考出了第一个乡贡,难怪人们说“东坡不幸海南幸”。
流落到海南,苏轼没有放弃自己,没有抛下诗意,也没有忘记美食。他发现了原来大海里可吃的东西比陆地上还要丰富。从前那些竹笋啊、鲈鱼啊、跟一种美食比起来,简直弱爆了。这种美食就是生蚝。尝过了生蚝的美味,苏轼当即给儿子修书一封:东坡在海南,食蠔而美,贻书叔党曰:无令中朝士大夫知,恐争谋南徙,以分此味。
叔党是苏轼的儿子,苏轼这封信很短,他告诉儿子他在海南品尝到了一种极美味的食物,叫做蚝。又嘱咐儿子可千万别让朝中那些士大夫们知道,他们要是知道非争前恐后来海南抢食不可。
有一个传闻,说明末清初的大文学家金圣叹因为文字狱而被判处死刑,在行刑前,他要求见儿子立遗嘱。官差把他的儿子带来,他伏在儿子耳边只说了一句话:“花生米与豆腐干同嚼,有火腿的味道……”这句话差点把官差气晕,却表现了金圣叹对清朝统治者的轻蔑与反抗。
苏轼又何尝不是。
那些大臣怎么可能来这儿呢?不过是苏轼跟自己,也跟天下开个玩笑罢了。这玩笑里,有他对政治的苦叹,也有对仕途的不甘。“恐”是朝廷纷争的让人产生的畏惧,“谋”是那群小人机关算尽的嘴脸,“分”是利益熏黑了心之后的不择手段,“恐争谋南徙,以分此味”,短短九个字,道尽沧桑。可经他的嘴说出来,又是那样地轻松,轻松地会让人发笑。
8
范仲淹的《岳阳楼记》里提到了一种人,这种人可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种人叫做“古仁人”。
我认为苏轼就是这种人。他在没有任何实质性错误的情况下,一再被贬,半生漂泊,却从未把内心里的怨与恨施加给这个世界。他在密州救灾,在徐州抗洪,在杭州筑堤,在儋州教书,他留给世人的,都是美好。而他自己所承受的,是丧妻,是失子,是报国无门的遗憾,是无人理解的孤独。
我又觉得他不完全是“古仁人”,因为“古仁人”是“进亦忧,退亦忧”的,苏轼当然也有忧愁,但他的不凡之处就在于他有一颗有魔力的心,能让忧愁幻化成诗。别人的苦难仅仅是苦难,而他的苦难里却开出一朵花来。
苏轼,用一生把别人的苟且活成潇洒!
原标题:苏轼:用一生把别人的苟且活成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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