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为最喜欢图书馆，他赋予杯子特殊的含义

12月9日，我市将迎来美术艺考。临考前夕，学子们正在进行最后的冲刺复习。过去10年，曹大为也是艺考大军中的一员。“我有可能是四川美术学院2018级中年龄最大的同学之一，也可能是川美在读本科学生中年龄最大的‘学弟’之一。”曹大为是四川美术学院美术学系大一学生。

今年的美术艺考日，校外的高中生将迎大考，他在川美校园迎期末小考。同为考试，心境大不一样。

 大叔“学弟”

身着黑色风衣，左手提着黑色大包，右手握着透明玻璃杯，站在川美校园路口的曹大为辨识度很高。身高1米75，虽是大一学生，他却没有刚入校园大学生的稚气，多了几分成熟。“请喝水。”在校园食堂外的露台坐下，曹大为像是变戏法似的，从随身携带的黑色提包里拿出一热水瓶，两纸杯，还有袋装茶叶，为我们倒上茶水，热气腾腾。

川美校园路口的曹大为辨识度很高

“几乎每年都会有人问，你为什么要复读？每年我给出的答案都不尽相同，倒不是因为我在刻意隐瞒什么。随着自我认知程度的加深，‘执着’的外壳已被时间所风化，漏出的则是渺小而羸弱的内心。”曹大为28岁，来自内蒙古。

今年9月他考进川美。与同期进入高校大门的学生相比，年长约10岁，其他同学是小鲜肉，他自嘲自己是“大叔”。入校半年，不少同学会好奇曹大为的年龄，在自爆年龄的同时，他也会将自己复读十年的经历和盘托出。

过去的十年，曹大为是“北漂”，在艺考这条路上，他走了10年。

 “执着”的原动力

中央美术学院是曹大为理想中的大学。第一年，没考上，他觉得太正常不过了。第二年、第三年……艺考之路崎岖不平。大多数人，或许能承受三年五载的复读压力，10年，在不少人看来，已是极限，更是一种耗尽元气的“执着”。

每天穿行于艺术氛围的小道去上课

复读不光是一个念头，其背后更是对人耐力以至灵魂的考验。 “为什么能复读那么久？”坐在对面的曹大为，从衣兜里拿出烟，不自觉抽起来。复读十年，曹大为也在思考，自己骨子里的“执着”的个性究竟源自哪里？

“大多数人对原生家庭都有或多或少的不满，我也如此。”曹大为回忆，初中时，父母长期冷战，回到家，空气凝固得有些窒息。“这也许就是我想要考上美院的原动力——不是为了艺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只是想要逃离，想要拥有逃离的能力。这也是我在考学过程遇到的很多人共有的经历。”

2018年，复读第十年，曹大为考入川美。“我结束了复读历程，也放过了自己。”眼前的曹大为，神情轻松。

始于造型，承于实验，终于史论

始于造型，承于实验，终于史论，这是曹大为十年学习的一个缩影。

同学看好“博士”

与小弟般的同学聊几句，是难得的放松

曹大为觉得读书既苦又甜

起初那几年，曹大为沉迷于各种技术中，有时也会因画出一副“又帅又像”的画而沾沾自喜。随着经验的累积，他慢慢迷失在造型中，而个人也像拍的习作一般流于表面。慢慢的，画作遭到了一些老师的否定，随之而来的还有支撑他自信的东西垮台。在漫长的过程里，曹大为失去了对艺术的感受力，也失去了创作的热情。

“一旦走到这一步，基本上可以告别艺术了。自我怀疑，自我否定，陷入抑郁，成为了那段时间的常态。”曹大为重新回到内蒙古，呆在家里，调整心态。

对于儿子复读的事情，父母其实从未给过压力，也没提过任何要求。他们更喜欢儿子随便读个大学就好，没必要非要艺术院校，也没必要非要一本二本。只不过儿子坚持，他们劝说也不用。

转角遇见，再次执着

一次次失手艺考，曹大为不得不再一次审视自己。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艺术对于自己来说是什么？“长年累月沉浸在一件事情中。让我执着于美院本身而非美院背后的东西，当我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觉得是时候放下了。”2014年，正当曹大为说服自己，决定放下的时候，在北京遇上了人生中对他影响最大的一个人。

除了教材，大为带了很多艺术理论书到寝室

每天要整理几小时的录音，生怕漏掉了知识点

“他是一位老师，也是国内首批接受实验艺术教学的人。”曹大为回忆，他放弃了传统造型从而转向当代艺术也是受老师的影响。“新的刺激必然会带来新的活力。”重新找到方向，曹大为感觉充满了希望。由此前的极度抑郁变成极度狂躁。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精力旺盛。“好的教育不是塑造，而是引导学生成为自己本身。很幸运的能在考前阶段遇到懂我的人，让我在充分放飞自我的同时拥有了反思能力。”再次经历了两次失败的艺考之后，2016年开始，曹大为开始在老师的画室上班，由过去全职学生，变成半工半读模式。

擦肩而过的荒唐

中央美术学院，这是曹大为复读10年的奋斗目标。

“这事说起来就真的是命了。报考央美（中央美术学院）的时候拖延症犯了，天天帮画室老师催其他学生报名，结果自己错过了报名时间。”在复读的第十年，无论是报名流程还是考试流程，作为久经考场老手的曹大为竟错过了中央美术学院的报名时间。

大为喜欢严肃的音乐

反应过后的曹大为吓得一身冷汗，静静呆在桌前，精力无法集中，阅读也有了障碍。还好有朋友提醒他，还有川美、西安美术学院等学校能报。“因为史论这块我还有点信心，就报了个名。川美也是第一年设专业考试，考题挺简单的，结果我就来在这里了。”

6月23日凌晨，得知自己考上，他喝了足足1瓶红酒，4瓶啤酒，算是为自己庆祝。

活在当下

艺考10年，热情不减。曹大为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课堂上，他永远是坐第一排，离老师最近距离听课的学生；他也是班里唯一一个会在专业课全程录音的学生；也是班上最活跃最积极发言的学生。

王骋宇是重庆男孩，比曹大为小9岁，是同班同学，同桌兼室友。“开学第一天，感觉他比我们大，所以问了年龄。他告诉我们复读了10年，我震惊了，应届生的压力就够大了，更不要说复读10年了。”当其他同学郑重其事地喊曹大为“曹同学”时，他更喜欢叫他“博士”。“10年积淀，社会也是大学，他懂得多，知识结构扎实，很博学。”

“川美的校园和老师为我带来的，更多是惊喜以及新的刺激，其中才华横溢的同学也让我觉得不虚此行。”如今的曹大为，认真对待每一堂课，没课的时候就泡在图书馆，闲暇之余，他每周去健身房锻炼身体，为今后读研蓄能。当其他同学还在迷茫、彷徨的时候，他很明晰前方的路该怎么走。

生命就是一段旅程，我们无时无刻都在修行之中。复读，在曹大为看来，算不上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更像是一场蓄力，为了能在人生下一个阶段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

新闻面对面

记者：10年艺考，选择这条道路有没有后悔过？

曹大为：说实话，后悔过，不过现在也想通了。这些年其实解决了我自身挺多的问题，现在看起来，所做的选择还真是最好的选择。挺好的，不过我觉得还可以更好。主要是之前有过工作的经历，进学校以后还得完成一个心态的转换吧。

记者：相比十年前，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曹大为：十年前我是个非主流，那时候非主流还是年轻人的主流。我现在能安心学习，就是因为以前网瘾少年的经历，把这辈子的游戏都玩完了，现在看见游戏都玩不进去。至于最大的转变，我觉得还是认知吧。

记者：如果今年，复读的第十年，还考不上还会继续考吗？

曹大为：这次考不上，我准备放过自己。不会再考了，估计会继续工作，不过还是会对美院抱有执念吧。

记者：在意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吗？

曹大为：我觉得当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就不会过于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所以很坦然给大家说我是复读10年的学生。

记者：10年的执着复读，这是否已是一种病态的心理？对多数人来说，复读本身压力已很大，而你考了十年。

曹大为：之前确实是有一些病态的心理，近两年我也是在解决这个问题。其实挺多人复读到最后，完全就是吊着一口气，所有的活力已经在这个过程中被磨没了。我现在还能重拾热情，其实也是这些年艺术对我的滋养，也可以说治愈吧。 

记者：你认为复读的意义是什么？

曹大为：意义这个东西，我个人认为是两者之间的关系。在复读的过程中能得到什么，这取决于你的认识。对我来说这也是一场修行，甚至是一场涅槃。一路熬到今天，还是带给我挺多东西的，一般的挫折我能在短时间内调整好心态，这也算是复读带给我的礼物吧。

记者：你是否觉得考上美院证明了自己？

曹大为：实话实说，这其实不足以证明自己。因为当代艺术学了好多年，光是一场史论开始还真没发发挥多少实力。不过能证明自己的还得靠作品。上美院只是个开始，也可以说才刚刚敲开艺术世界的大门吧。

记者：你有什么想对复读生们说的吗？

曹大为：我觉得复读最重要的还是调整心态吧，别让烦人的事磨灭你的艺术冲动。该走就走，别老耗在这个阶段，搞艺术好玩的事多着呢，何必跟水粉静物和素描头像较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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